宋先生:“那我傍晚来接你,7点你喜欢的剧团有演出,票我买好了。”
南岸摇头,随意扯了个理由:“下午约了朋友去水库钓鱼,有点远,不一定回得来。”
宋先生:“嗯。”
南岸觉得他对待金主的态度太差了,实在很没有职业道德,但他今天心里沉甸甸的,满脑子都是癌症癌症癌症肿瘤肿瘤肿瘤。
他刚想走,忽然发现宋先生还在看着自己,以为有什么事情,就站在原地没动。宋先生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多吃点,这段时间你抱着越来越轻,瘦下来都没以前好看了。”
闻言南岸慌忙凑到镜子前,有鼻子有眼,有耳朵有眉毛,他现在还是好看的。
宋先生忍俊不禁,从后面轻轻拥住南岸,在他耳畔低声说:“慌什么,又不是你不好看,我就不要你了。”
南岸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想,如果你哪天不好看了,我就真的不要你了,反正从一开始就是各取所需。我得了癌症,我就默默地滚,你变得不好看,我也默默地滚。
这是唯一能让他找回一丝平衡感的方式,好像他们两个是平等的一样。可南岸很难否认,宋先生的言行越温柔,他就越想哭,想变成睫毛精一辈子都黏在宋先生眼前。
他不要得癌症。
他不要被扔掉。
他不要他们之间脆弱的联系烟消云散。
医院,神外门诊。
南岸确诊了,脑干区有占位。
位置不太好,手术难度非常大,死亡率和致残率都比较高,预后不好,也许只能考虑放疗。
南岸结结巴巴地问:“我我我我还有多久?”
徐医生说:“大概一个月吧。”
南岸脸色刷白:“我只能活一个月了?!”
一瞬间犹如晴天霹雳。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
他才21岁,不抽烟不喝酒不熬夜,每天吃喝玩乐唱歌跳舞锻炼身体,体测成绩数一数二。
他大学还没毕业,没和同学一起穿着黑色学士服拍傻傻的照片,面试通过的公司还在等着他上岗实习。
他有爱他的爸爸妈妈,有靠谱的大哥和可爱的妹妹,难道从小到大都平庸的他,最特立独行的一次,就是要以死亡的阴霾来对整个家庭造成不可磨灭的严重打击吗?
他的父母会整日以泪洗面,掏光积蓄、用尽手段筹钱为他支付昂贵的治疗费用,买房会推迟,大哥的婚期会推迟,妹妹的留学会推迟一家人一边轮流照顾鼓励他坚强地活下去,一边流着泪为他的生命倒计时。
不行就别治了吧,省得最后人财两空。
探望的队列里会有宋先生,宋先生是个温柔的人,他会温柔地告诉他不用担心钱。南岸不想拿宋先生的钱,但他的家庭承担不起治疗费用也不愿放弃他的生命。
于是他当初大胆的引诱,以及这三年来付出的精力和感情,真正意义上兑换成了宋先生付给他的真金白银。
南岸会向家人介绍宋先生是一位多么慷慨的慈善家,所有人都为宋先生的雪中送炭而感激涕零。
病情日益严重,金钱源源不断地打到账户上紧接着支付给医院,宋先生探望的次数越来越少,到最后南岸孤零零躺在病床上,痛苦地挪动他枯瘦如竹节虫的躯体,心想死亡和宋先生到底哪一个会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