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张永毅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脸色瞬间变得一片苍白,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颤巍巍地问道:“你……你说什么?”
“档案库昨晚着火了!”
“哐嘡”一声,自行车瞬间倒地,张永毅连扶起来的打算都没有,踉踉跄跄地往档案库跑,嘴里抖抖索索地嚷嚷着:“快!快和我去看看!”
库房内,何亦安如丧考妣、痴痴呆呆地瘫坐在一堆灰烬旁,不言不语,像是一具抽离了魂魄的行尸走肉。旁边的姜南则是一脸的痛苦和懊悔,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何亦安,或许这时候的他已经不需要任何的安慰了。
而周围围观的科员,脸上的神色可以说得上是精彩纷呈,有的露出惋惜的表情,有的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更有甚者则是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总之周遭的一切,完全是显露着人性的复杂,让人唏嘘不已。
“哎,怎么能这么干呢,明文规定的,还带着火种进来。”
“可不嘛,这下闯大祸了,处分都是轻的,不降职就算好了。”
“是啊,你说这年纪轻轻的,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机会还给弄砸了,太可惜了。”
“看到没有,这就是急功近利的报应啊,老天爷都不放过,这回啊有戏看了。”
“我就说么,折腾啥呢,折腾来折腾去,最后还不是折腾到自己头上。”
姜南狠狠地瞪过去一眼,嗫嚅嘴唇想去回怼几句,可话到了嘴边,却又感觉说什么都底气不足、苍白无力,只能耷拉下脑袋,无声地用眼神抗议着。
“都让让,都让让!”
随着胡广权此起彼伏的叫嚣声响起,惊慌失措的张永毅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看着满地的狼藉,张永毅的嘴唇彻底颤抖了起来。
“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亦安将脑袋埋在膝盖之间,无言以对,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功败垂成、功亏一篑,再有强大的理由都已经弥补不了错误的事实。
此刻他的内心完全沉浸在一片黑暗的笼罩之中,那是一种放在砧板上甘为鱼肉的绝望,一种完全放弃自我的随便。
见到何亦安垂首不语,姜南颤颤巍巍地上前努力为其开脱道:“馆……馆长,昨晚突然停电,何亦安是担心完不成任务,然后就点着蜡烛来加班,可没想到……”
闻言,张永毅并没有立即吭声,脸上一片的铁青,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旁边的胡广权打眼偷瞄着,心思急转,然后转换上一副虚伪的惋惜之态,装模作样地明褒暗讽,不遗余力地在何亦安的伤口上撒下一把盐:“哎,怎么能这样呢!即便是立功心切也不能枉顾规定啊,你看看,这是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啊!这就是玩忽职守啊。”
张永毅紧咬着牙关,低沉的声音从唇边发出:“损失了多少?”
姜南赶紧上前一步,尽力开脱道:“呃,还好吧,因为火扑灭的及时,只是一小部分70编号的档案损毁了。”
听到这话,胡广权顿时把眼珠瞪了起来,脸上一片狠厉之色,吐沫横飞地指摘道:“这还叫还好啊?你简直是愚不可及!知不知道每一个档案都是一份珍贵的历史资料,它的社会价值、经济价值都是不可估量的,一旦损毁,那就是犯罪啊!”
站在了大义的制高点上,胡广权盛气凌人的气场,让姜南挑不出任何的毛病,只能缩了缩脑袋,一脸苦涩地看向张永毅,颤颤地解释道:“馆长,可是……可是何亦安也是出于完成任务才这样的啊,怎么能说是犯罪呢?”
胡广权在一旁猛翻着白眼,将矛头直指何亦安:“唉,何亦安,何亦安,你怎么还坐在那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过来讲清楚!”
何亦安虚弱地从地上爬起来,耷拉着脑袋,憔悴不堪的脸庞带着无尽的愧疚,万念俱灰地对张永毅说道:“馆长,是我的过错,是我辜负了您的期望,我愿意接受任何的处分和处罚,绝无二话。”
说完,何亦安拖着沉重的步伐,如同一具行走的僵尸,转身踉踉跄跄地穿过人群离开了。
看着何亦安日暮途穷的背影,胡广权在后面不依不饶地趁火打劫着:“唉,你怎么走了啊,干什么去啊?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行了!”
久久不语的张永毅阴沉着一张脸,果决地打断胡广权的话语,然后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说道:“下面我宣布几项决定:一、暂停何亦安同志整改负责人的工作,等候党委研究进一步的处理意见;二、整改工作依然要继续下去,由胡广权同志全面负责;三、抓紧时间统计损失档案,尽可能做好补救工作,这几项决定即刻落实。”
听了张永毅语出铿锵的决定,胡广权一时间兴奋不已,连光洁的额头都绽放出朵朵异彩。他赶紧上前一步,底气十足地应声道:“是,保证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