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文修反,是因为大势所逼。
可薛景寒并不觊觎帝位,缘何做出此等惊人之举?
卞文修想不通。
他撑着病体在屋前坐了半天,也没把事情理清楚。
断荆抱着剑不吭声,任凭他自言自语。
过了半刻,院门响起脚步声。卞文修抬头,望见一人着青衫,撑深红油伞,缓缓朝他走来。
伞面遮住了来人的眉眼,仅能看到线条完美的嘴唇与下颌。
卞文修冷笑一声。
“薛相别来无恙。”
薛景寒停在卞文修面前,油伞上移,露出清冷出尘的容颜。
“太尉气色不错。”薛景寒淡淡道,“想必体内的毒,已经清得差不多了。”
卞文修手指骤然发力,捏紧靠椅扶手。他死死盯着薛景寒的脸,腮帮子抖动几下,扯着嘴唇笑道。
“是,有劳薛相关心。”
“我很遗憾。”薛景寒叹息着,拂去袖口的水气。“你醒得太早了,比我预料的要早。”
“怎么,妨碍到你的大事了?”卞文修审视着他,“还是说,有什么人死了,致使你要跟我算账?”
薛景寒面露疑惑:“太尉何出此言。”
卞文修懒得再绕圈子,强撑着站起来,向前一步道:“薛景寒,你直说罢!到底想做什么,做了什么!”
“太尉不是已经猜到了么?”薛景寒不躲不避,微微垂眸看着对方。他们很少站得这么近,离近了,才会发现丞相更高些,而曾经权倾朝野的卞文修,已经成了个形容枯槁的老人。
薛景寒说:“我杀了沈舒阳。”
“沈氏一脉,无存活者。”
“衍西军归返京城,但最终没有护驾。现已撤离。”
“廷尉已将沈舒阳所犯罪行公之于众。改日群臣商议,另立新君。”
卞文修被接连不断的消息炸得头昏眼花,简直站不住。他问:“立新君?谁?沈家人被你杀完了……难道你来做皇帝?”
薛景寒没有正面回答:“这不是太尉该操心的事情。……说起来,太尉一职,也该换人了。”
“为什么?”卞文修扯住薛景寒的袖子,沉声问道,“你究竟为何要谋反?”
“不是谋反,是拨正。”薛景寒说着,自己便笑了,“对外该这么说。如果你想听真话,我只为寻仇,关于建宁一八年昌宁节的仇怨。沈舒阳死后的安排,纯属不得不处理的连带事务。”
建宁一八年,昌宁节。
卞文修浑身悚然,声音变了调:“你是谁?”
“我是季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