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怎能不处置季家?留着祸患以后起事?”沈舒阳冷笑,“要说季家遭此劫难,与季珺脱不了干系,你季夏也算不得无辜。”
宫变当天,季夏作为季珺次子,随父进宫面圣。先帝中毒晕眩后,宫里乱成一团,竟没人注意到,季夏也钻进了临华殿。
出于单纯的关切,季夏想偷偷见先帝一面。陪这位温和慈爱的老人说说话,减轻他的痛楚。
孩子的想法,总是很简单。
季夏没想到会遇上两位皇子的对峙场面。他躲在帷帐后,目睹先帝在太子怀中咽气,而沈舒阳剑指太子,咄咄逼人。
先帝是活生生熬死的。
沈庆安不救他,只抱着他的身体,动作温柔不容反抗。沈舒阳也不救他,而是举着剑,用正义凛然的话语指责沈庆安。
季珺死了,卞文修来了。季夏从暗道逃出宫殿,随后被沈舒阳察觉到,即刻与卞文修决定杀光季家人。
薛景寒平淡道:“你要对季远侯府满门抄斩,就算我当晚不在宫里,季家也难逃一劫。”
“好!就当我狠心无情,季珺算不算反贼?沈庆安如何称得上清白?”沈舒阳指着薛景寒大笑,“看看吧,你的父亲死有余辜!你来判朕的罪?你有什么资格判朕的罪!”
薛景寒轻轻哦了一声,表情并无变化。
沈舒阳对他这副清冷样厌恶至极,想再骂几句,心头突觉不对。
“你……莫非你……早就知道毒酒的真相?”
薛景寒抿起唇角,笑了一下。他的眼里落满了冰雪,细细看来,竟没有任何情绪。
喜悦,快意,悲哀,怀念,或者难堪,统统没有。
“陛下不必多想。我今日并非审案,只来叙旧。”
他没再自称为臣。
沈舒阳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江泰郡水患旧案,原本也不用大费周章,找这些人来对质。”薛景寒道,“我与别人有约,翻案只为履行承诺。”
远处苏戚绷直了脊背。
曾经在白水县客栈,她与薛景寒翻看万悔录。摇曳烛光中,丞相大人温声劝慰道。
苏戚,你且放心。总有一天,全天下人都能知晓被藏匿的事实。
她不禁向前迈步。兵卫举剑阻拦,与此同时,冰凉的手掌轻轻落在右肩上。
苏戚扭头,赫然见到容颜艳丽的秦柏舟。
对方回望着她,眉心蹙起,似是责备她的莽撞。
——你不该来这里。
没什么该不该的,论起来,苏戚今日当值,本来就得进宫。为了送穆念青,她溜号了。
如果不是溜号,她也撞不上殷晋。撞不上殷晋就受不了伤,不至于乔装混进宫,还只能在外边听个热闹。
说出来都是泪。
“说到底,既然并非审案,当然不讲究什么人证物证。这些罪名,陛下认不认都无所谓的。我只把该说的说清楚,以此慰藉黄泉不眠的魂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