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不大,随行的五六个护卫只能站在苏家父女身后,手掌扶在剑柄上,提防着四周所有的动静。
无怪乎他们谨慎,这一路乱象横生,好几次遇上极端发疯的流民,想要拦路抢劫财物,杀人性命。哪怕太仆位高权重,车队气势汹汹,仍有人失去理智,决意一搏。
所以,护卫们不敢大意,哪怕现在村口只摆着茶摊,除了煮茶的村妇,再无其他陌生人露面。
村妇很快端来了两碗发黄的茶汤,摆在桌子上。
碗是粗陶碗,边缘磨损严重,还有缺口和裂缝。
茶是劣茶,底部沉淀着不明絮状物,苏戚端起来,便能闻到某种难以形容的酸苦味道。
她抿了一小口,润润嘴唇,就不喝了。
大部分情况下,苏戚并不娇气。锦衣玉食她能享用,粗茶淡饭也可以接受。但这茶委实杀伤力大,只沾了舌尖,就让人产生反胃的冲动。
她放下茶碗,漫不经心往远处看。
这一看,便看见有个灰扑扑的男人蹒跚而来,跛着一只脚,面黄肌瘦神色恍惚。他显然没有多少力气,每次迈步都很艰难。及至茶摊前,终于体力不支,晃了晃伏倒在地。
苏戚离得近,正好瞥见男人灰败的脸庞,以及干裂起皮的嘴唇。
她制止了想要赶人的护卫,抄起粗陶碗,将茶汤放在男人面前。
“自己能喝吗?”
倒在地上的人勉强挪动胳膊,吭哧吭哧坐起来,捧起茶汤喝了个干净。他胸口剧烈起伏着,不知是因为饥渴得以缓解,还是这汤过于难喝。
喝完了,他放下碗,嗫嚅道:“谢公子搭救。”
苏戚已经坐回凳上,和男人隔着两步距离,客气几句示意不必谢,又问他从哪里来。
他屈着腿坐在尘土里,嗓音干哑难听:“鄄北。”
苏戚眉心跳动。
她重新仔细打量男人的装束,勉强辨认出他身上似曾相识的粗布料子:“你是鄄北的兵?”
对方没吭声,身形绷紧,似乎对她的疑问很紧张。
鄄北驻军不得擅离职守,苏戚冷声问道:“你是逃兵?”
“不是!”
他突然抬高音调,激烈否认着,“我是传信兵……鄄北有难,我去西边儿求援……”
苏戚下意识追问:“鄄北怎么了?”
那人不吭声了,死咬着嘴唇垂下眼睛,唯独颤抖的呼吸出卖了慌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