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章安星脸色唰地变白,似乎没想到这位同僚说话如此尖锐不客气。
薛景寒停步,微微侧过脸来,不带情绪地看向程易水。
“程侍曹,我提拔你进丞相府,是看中你机敏聪慧,兼有才学傲骨。但你这份傲气,一旦用错地方,就显得愚不可及。我不希望,年纪轻轻的程侍曹,尚未施展一身抱负,便因言获罪,成为他人的笑柄。”
程易水面皮一僵,挤出个勉强的笑容:“谢薛相提点,下官自当学会慎言。”
没等薛景寒做出反应,他紧接着说:“但薛相与别人不同,比起委婉温吞的暗示,更想听毫无掩饰的真话罢?下官也只敢对薛相说真话,因为只有在您这里,下官不会‘因言获罪’……”
他目光坦诚,毫无畏惧之色,言语中却饱含着尊敬与信任。
薛景寒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和苏戚交往的人,总有一两分类似的脾性。
“方才言语冒犯了。”程易水俯首,“下官恳请大人接手赈灾事宜,救万民于水火。”
薛景寒淡淡道:“接手?”
程易水心知这个词用得不妥当,可他说的是实话。姚承海忙碌数月,灾情并未得到明显缓解,民怨沸腾难以抑制。长此以往,天下势必大乱。
如今最紧要的,就是让薛相接过重任,大刀阔斧重新施行新政。
“朝堂并非只有我一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每位臣子都该尽到自己的职责。姚承海位列三公,自有出众才干,否则也不会承担赈灾重任。”薛景寒难得对程易水多说了几句,“若姚大人有困顿之处,需要用到薛某,随意开口便是,我如何会推辞?”
他在等。
等姚承海主动求助。
这个奸猾精明的老人,总想着中立看戏,待薛景寒与卞文修斗得两败俱伤,再来收取渔翁之利。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薛景寒把赈灾的任务拨给姚承海,就是想把他拉下水。逼着他站队,逼着他欠自己恩情。
从一开始,薛景寒就不看好姚承海的办事能力。
他想要的,是姚承海手里庞大的人脉。姚家根基深厚,与诸多世家有长期往来,交情非比寻常。
赈灾,是薛景寒设的一个局。
姚承海身在局中,无力挣脱。而其他人,亦是如此。
薛景寒等待着,等姚承海撑不住的时刻,等民怨抵达极限。到那时,他再出手,去挽救倾颓的大衍。
对于身处绝境的人来说,这是何等重要的救赎。
所谓名望,人心,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