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身上的血看起来瘆人,他自己只是手臂有些皮外伤而已,加之到底年轻,不够沉得住气,见到裴宥才终于冷静一些。
“袭击梵姑娘的人马潜伏在慈恩寺回京城的路上,应该是午时见梵姑娘出城,便着手埋伏。”两人由工部往外走,十一跟在裴宥身侧低声回禀,“温大人那边是在由鸿胪寺到温府的路上,应该是刻意选在同一日。”
“温大人如何?”裴宥沉声道。
“无碍,只受了些惊吓,已经着人送回温府了。”十一道。
不止梧桐巷暗卫们跟了大半年,温大人那边,是从夫人未嫁到国公府时,就每日有暗卫跟随。
裴宥眉眼略松。
十一又道:“但是……梵姑娘……一剑穿心,未能救下来。”
裴宥垂了下眼睫,脸上并没什么表情,须臾,问道:“只有一名活口?”
十一略有些惭愧:“是,老大将他扣去了暗牢,等候公子审问,十三已去盘弄他的底细。”
这群刺客实在手法老道,缨瑶那一趟他们就与之打过一次交道,本以为那时是经验尚浅,这一年多的时间,足够他们与之相匹敌。
可真正碰上了,若不是徒白盯死了其中一名较弱者,在其吞毒前及时阻拦,这次恐怕又是一无所获。
虽是夜晚,仍旧能感觉到京城的乌云沉沉,风雪欲来。
裴宥面色沉静,未再言语,只在上马车之前问道:“可知会过夫人我会晚归?”
十一马上道:“已传信给十六,十六称夫人已在书房睡下。”
裴宥撩袍上车。
马车一路疾行,直奔国公府而去。
暗牢门口,顾飞木着一张脸,面色略有些惨白。
此前他一直跟在裴宥身边,缨瑶遇袭时是徒白在应付,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见血。当下脑子里全是刚刚的刀光剑影,他们的人,对方的人,前一秒还活蹦乱跳的梵姑娘,喷洒在他身上的热血,一起咬毒自尽的刺客……
一直到裴宥的身影出现在夜幕中,他才堪堪回过神来。
裴宥走近,扫了他一眼,又给十一一个眼神:“下去包扎伤口罢。”
推门进去。
顾飞与十一对视一眼,二人身上都有伤,但谁都没动,反倒不约而同地跟着裴宥进了暗牢。
他们也想知道,叫他们布局这许久,折损了那么多兄弟的幕后凶手,到底是何方神圣。
里头的人徒白亲自守着。
同上次的宜公子一样,手脚锁着铁链,嘴里塞着白布。
只是宜公子从头到尾就没老实过,不是嘴里“呜呜”叫就是将锁链砸出声响;而这次的人,从头到尾静如死水,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徒白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生怕他一个不注意,好不容易保下的活口就想法子自戕了。
裴宥进来时,那刺客仍旧一动不动,眼皮都未抬一下。
依旧是那张太师椅,顾飞也照旧马上去倒了盏热茶,只是茶盏放下后,暗牢里便再无声响。
那刺客没动静,裴宥也不急,悠悠喝着茶,极偶尔,才扫他一眼。
半晌,一盏茶见底,顾飞马上续了一杯。裴宥却不再动,而是缓声开了口。
“不是京城人士吧?”裴宥靠在太师椅上,睨着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来京几年了?”
那人并不答,也不动,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裴宥也未指望他会回答,微微倾身,黑色的眸子盯着他:“我猜,三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