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笑,笑容苍白无力,就连那目光,都散漫了起来。
那是一种无助的坦然,一种不再抱有希望的默许。
我虽不清楚屋子里的试剂管是什么,但很明显,魏红霞撑不了多少时间了。
整个下午,魏家的气氛都格外压抑,魏红霞在沙发上睡了很久很久,魏俊屹在楼上的书房一直未露面,魏生然守在楼下,盯着魏红霞的输液瓶。
冥冥中,我嗅到了死亡的讯息。
晚上,魏俊屹履行承诺,亲自下厨做了晚餐。
几样简单的小菜,清淡的米粥,我和魏俊屹坐在一侧,魏生然和蒋菲菲坐在一侧,魏红霞坐在主座位,身子虚乏。
魏俊屹打开了家里的电视,难得的,屋子里有了声音,这个家不再冷冰冰,多了点人情味。
魏生然帮蒋菲菲拿了筷子,蒋菲菲因为对魏红霞的惧怕,从上桌到现在,持续手抖,一句话都不敢说,甚至不敢抬眼。
魏生然用胳膊肘碰了碰蒋菲菲,小声嘀咕,“没事啊……”
蒋菲菲继续手抖,筷子落了地。
魏俊屹给魏红霞倒了半杯果汁,提起往事,“还记不记得我和弟弟六岁那年,那时候我们一家三口还没分开。当时你身体不好卧床不起,我带着生然在家门口的那条商业街,天天起早要饭,那时候吃的花样很多,虽然没钱,但每天都能吃饱。”
魏红霞半眯着眼,回想往事笑出了声,“那时候我恨自己没用,恨不得自己早点死,谁知道被你们两个小娃娃给救活,本来你们是我的拖累,后来呢,是我拖累了你们俩。”
魏俊屹给自己的杯子倒了红酒,同样的,给我也倒了半杯,他喝了两口酒,继续道,“后来商业街被拆,我们实在活不下去,只能对外说,我和生然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投奔去了福利院,每天从福利院给你偷包子馒头吃。”
魏红霞微红着眼眶,“再后来,你们两个弄巧成拙,分别被两个家庭领养,那时的我没能耐,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走。”她叹着气,“那是我一辈子最痛苦最难过的事,你和生然一个在国内一个在国外,我看不到生然,就只能在你新家附近租房子,时不时的看看你。”
魏俊屹站起身,给魏生然倒了酒,“后来生然的领养家庭出了变故,我们合力筹钱,把他从越南接了回来,日子才慢慢变好。”
魏生然握着酒杯感慨,“一眨眼十多年过去了,我却感觉还是昨天的事。”
魏俊屹给魏红霞夹着菜,“你身体不好,只能吃清淡的。”
魏红霞拿起饭勺,很是满足,“能吃上儿子做的饭菜,我这辈子知足了。”
饭桌上,魏家母子默契用餐。
明明这顿饭充满了别离的滋味,可他们谁都没说一句分别的话。
气氛压抑在欢笑和泪水之间,那个摇摇晃晃的临界点,好像稍微一笑就能很快乐,稍微难过,就会痛哭流涕。
我选择了默声,默默看着这场苦情哑剧。
全程,蒋菲菲都在手抖,她害怕的吃不下一口饭,魏生然亲自喂她饭,还被她弄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