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贤侄是……”赵文正很有些狐疑。
叫他赵伯伯的,应该是世交之子,别说这年轻人还真有点眼熟,可他实在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
“赵伯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沈醉疏一拱手,自报家门,“小侄沈醉疏……沈文台之子。”
“你、你、你是沈家的……”赵文正先是不解,直到听到“沈文台”这个名字才如惊雷一般跳起来,指着他,面露骇然之色。
当初沈家灭门,可沈家大公子不在,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然而,十六年前的沈醉疏是个唇红齿白的文弱书生,可眼前的这个,疏狂洒脱,气势迫人,也换了一身武人的装扮,差别实在有点大,怪不得赵文正没认出来。
何况,沈家是他做过的第一件惨案,那个时候,他还没练出后来的铁血心肠,多少次午夜梦回被索命的沈家冤魂吓醒,下意识的,他就回避和沈家相关的一切。要不然,这些年沈醉疏在江湖人声名赫赫,又没有改名换姓,他不至于真的没听过。
“赵伯伯,一别十六年,物是人非啊。”沈醉疏似笑非笑地道。
“贤侄十几年没有消息,如今看来,倒是过得不错。”赵文正勉强笑了笑,虽然心里打鼓,但为官多年,面上功夫还是能做好的。
当初沈家的那件事,一开始他是真的没想过,别说他和沈文台交情不错,为官时也多得他帮忙,就算说利益,沈家有钱,但也不是很有钱,他犯得着吗?那什么绝世秘籍的,就算送给他也没有用处的。他也是被沙天棘给威胁的,他也是受害者啊,顶多……也就是个知情不报罢了。
可是,人总是要为自己的性命着想的,他只是不想死罢了,有错吗?
想着,他反而渐渐的理直气壮起来,心里也踏实了。
“怎么,赵大人不请故人进去坐坐吗?”秦绾笑道。
“郡主一个姑娘家,进下官的房间是否不妥?”赵文正皱眉道。
他是那种正统的文人,天生就有看不起女子的习性,何况秦绾的赫赫威名,目前还只局限于京城和云州一带,从江州来的赵文正自然是不知道的,而这两天他去拜访的官员府邸,顶多也就听说了这位长乐郡主是未来的摄政王妃。
但是,别说是“未来”的摄政王妃,就算是现任的,也就是个后院的女子,乖乖相夫教子就是了,出来抛头露面就不对了,也不知道摄政王怎么会挑选了这样一个毫无礼仪教养的王妃,难道是为了拉拢安国侯府吗?
“赵大人说的是。”秦绾挥手制止了愤怒的执剑,微笑道,“既然如此,就请赵大人去院子里叙话吧。”
说完,转头就干脆地走了。
执剑顿时转怒为喜,笑眯眯地走上前:“赵大人,请吧。”
“我……”赵文正只吐出一个字,就被执剑抓着手臂往外走,想挣扎,但全身一麻,竟然身不由己地跟着走了出去。
今天算是新年最冷的一天,积雪未化,寒风凌冽,院子里四通八达的,更加寒冷。
赵文正匆忙间厚外袍还没系好,而执剑很“不小心”地一个失误,让外袍掉在了屋里。
“等等……阿嚏!阿嚏!”赵文正刚一张口,被灌了一口冷风,又连连打喷嚏。
“郡、郡主……请容下官……添、添衣……”赵文正哆哆嗦嗦地说道。
“赵大人很冷吗?”荆蓝好奇地问道。
“冷、好冷!”赵文正一身单衣站在风口里,只觉得遍体生寒,整个人的血液都好像被冻住了。
“是吗?”执剑撇嘴道,“这里就属你穿得最多,不愧是文人,弱不禁风的,女孩子都不如。”
“本官哪里不如女子!”赵文正头脑一热,连话都说得利索了。
“荆蓝穿得比你少不说,就连我家小姐名门千金,都不像赵大人那般……体弱畏寒!”执剑嘲笑道。
赵文正气得横眉竖眼的,但一口气憋在喉咙里,还真……吐不出来!
因为正如执剑所说,眼前的四个人,哪个都比他穿的少……
疯子!一群疯子!
“赵大人在室外怕冷,我们就去那里说话吧。”秦绾随手一指。
赵文正顺着她指的目光看过去,差点晕倒。
好吧,那里至少有个亭子,不算是完全的“室外”了,可是驿馆的花园能有个亭子就不错了,又不是大户人家专门修建来赏雪的暖亭,那个地方后面有池塘,下面还用假山石垫高了,正是整个驿馆最大的风口!
那里面的风……比这边更大吧?
不过,由不得他抗议,执剑伸手一拽,他就不由自主地跟着走了,远远看起来,倒是关系很亲密的样子。
“请坐。”秦绾坐下来,笑着指指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