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出人意料的是,接受治疗之后,牟应不仅不再自残,还屡屡完成惊艳的作品。赚到钱之后,牟应的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也许正是那句话——红气养人。
唯一让老板夫妇遗憾的是,牟应彻底不再创作过去甜美风格的作品,全是邪恶的、晦涩的、看了让人印象深刻的暗黑作品。
老板说,牟应现在不用他们监督,一觉得自己不对劲,就会去榕美住一阵子,出院时不仅能将心态调整好,还能给出作品。除了作品全部过于暗黑之外,没有别的问题。老板有些担忧牟应会被自己的作品“吞噬”,这种事在艺术圈子里并不少见。
“但我们也没有立场干涉她,作品不被人看见,对一个创作者来说才是最痛苦的事。”
朝夏县,牟应的父母在接受完问询后,被安排去休息。
但重案队还不能停下来,此前重点调查了主治医生哈军莉,现在其他和牟应有过交流的人也需要按照接触多少的先后顺序一一排查。
榕美之所以成为省内康复医院的标杆,正是因为它有一套成熟的对待患者的护理系统,并且在患者之间营造友好、积极的氛围。
每个患者平时接触多的除了医生和护士,还有康复学者。
这是个很独特的群体,他们本来也是患者,在榕美经过治疗,身心康复,利用业余时间来榕美帮助其他患者,传达只有患者才能真正感同身受的心路历程。
他们中的少数人,甚至在康复后对心理看护产生浓厚的兴趣,作为康复学者在榕美一边工作一边学习。
孙镜就是其中之一。康复学者和医生护士不同,不固定对某一个患者负责,孙镜和其他六位康复学者与牟应有过交流。季沉蛟之所以注意到她,是刚看到这个名字时就觉得熟悉,一查,果然,孙镜在夏榕市本地算得上是个名人。
往前推四年,孙镜还身兼编剧、导演、舞蹈家和企业家数职,她长得漂亮,从小学习跳舞,不到二十岁就小有名气,后来跟丈夫一起开娱乐公司、舞蹈学校,名气和财富全都到手。那几年,她以完美事业女性的形象示人,没有任何污点,可一场离婚纠纷,却让她消失在公众视野中。
当时媒体不断报道她出轨,利用自己的名气在家中压迫丈夫,丈夫痛苦万分,险些自杀。后来雪球越滚越大,又有媒体曝出她起初拍电影拍得小有名气,是丈夫到处送钱送礼。她根本就不像吹嘘的那么好,就在离婚风波之前,她还堂而皇之地在社交网络上大骂影评者和影迷,毫无人品可言。
季沉蛟记得孙镜为骂影迷道过歉,说那是她的一时冲动,但道歉并没有为她争取到原谅,反而掀起更大的骂声。那之后,孙镜就从公众视野中消失了。
“是那个孙镜。”席晚也想起来了,“她居然在这里当康复学者。”
初筛中,孙镜表示和牟应聊过几次天,牟应还画过画送她。季沉蛟觉得有必要和她深入谈谈牟应,席晚作为女性,比他更适合给孙镜做问询。
席晚带着任务将孙镜请到一间休息室。孙镜眼睛有些红,情绪显得低落,还不太能接受牟应自杀的事。
“我觉得她不是这样的人,她对人很友善,我跟她说起我的遭遇,她还反过来安慰我。她送我的那张画,就是为了告诉我,过去的东西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不要再回头看。”
说着,孙镜在手机里找到牟应的画,画的是一个穿着紫色长裙的女人,在无数雪片和落叶中翩翩起舞,她被划得遍体鳞伤,但她仍在舞蹈,而那些伤害她的雪片和落叶只能盘旋凋零,失去生机。
这幅画画得很美,即便是女人身上的血,也有种决绝的美感。和牟应来到榕美后创作的那些暗黑作品大相径庭。
孙镜擦掉眼泪,有些自责,“她是我接触的患者中,心理问题最轻的,我觉得她可能不怎么需要我,这段时间和她交流很少,没能发现她的困境。”
席晚又问了些孙镜自己的问题。孙镜释然地笑了笑,“谢谢你还记得我,但我已经走出来了,我不再拍电影,也不再跳舞,媒体怎么说我,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问询结束之后,孙镜优雅地站起来,转身离开的样子就像画中那个仍旧在起舞的女人。
季沉蛟看着牟应的画思考了会儿,忽然想起半天没看见凌猎,手机上也没凌猎的消息,跟沈栖一打听,沈栖说:“我哥回市里去了。”
季沉蛟心里咯噔了一下。从昨晚开始,他和凌猎就有些不对劲,今天虽然闲扯了几句话,但问题并没有解决,就像眼睛里有一粒细小的沙子,存在感强到让人无法忽视。
季沉蛟问沈栖,凌猎回市里干什么,沈栖反问:“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季沉蛟:……行吧。
理智上知道凌猎这时候回市里应该是去找线索,但季沉蛟还是觉得,凌猎有故意躲着自己的嫌疑。交待好朝夏县的工作,季沉蛟开车回去。
路上,谢倾打电话问侦查情况,季沉蛟将车停在路边,如实相告。聊了会儿,快挂断电话时,谢倾随口道:“凌猎没跟你一起?”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季沉蛟想,我正要回去逮他。
但忽然,季沉蛟冒出一个想法,他确实跟凌猎提到过言熙,但凌猎对言熙的了解似乎比他说过的更多。凌猎是从什么途径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