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发现对面的芽芽嘴里咬着一块火烧皮,正呆呆地看着变脸一样的娘亲,赶紧正正脸色作慈爱状,又把夹着喷香猪肉馅的懒龙掰了一个小角递过去,芽芽不明所以地张嘴接住。
吃罢了饭,待要结账,机灵的跑堂早过来问了句,接着就把剩下的几个饽饽用印花油纸包好,最上面覆一块带茶馆名号的正方形红纸,一根麻绳儿三下五除二,十字花一打再一提;奉九摸摸手腕子,才想起没挂钱袋‐‐她极少自己带孩子们出门,连需要带钱的事儿都忘了;她又不是老客,干不出赊账的事儿;这又赶紧让跑堂的出去看看门口有没有一个高高大大戴着黑礼帽的年轻人,跑堂的应声而去;不一会儿进来一个孔武有力的小伙子,隶属于卫队旅,这是宁铮给奉九外出时特意配的侍卫,这才把账结了,免了出丑。
待到回了家很久,宁铮才从同仁堂办公回来‐‐今天接见了来北平调查&ldo;九一八事变&rdo;的国联调查团一行,看似可以谨慎乐观,他的心情也稍微轻松了一些。
此时孩子们已经睡了,奉九正在书房用打字机写论文初稿,准备年底答辩‐‐跟本科时一样,她的硕士研究生答辩打算提前一年进行,此时开始准备,正是时候。
宁铮一进门,门口侍卫敬礼问好的声音就传了来,奉九起身去迎接他,但想了想,脚步又慢了下来,到底还是慢吞吞地挨到了二楼楼梯口。
宁铮穿过一楼大厅正要上二楼,一抬头看到太太,先是一笑,接着也跟想起了什么似的,微皱了眉,就那么顿在那里。
夫妻俩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宁铮没话找话,&ldo;龙生和芽芽睡了?&rdo;
这都几点了,能不睡么。奉九腹诽,但还是点点头。
宁铮走上来到了奉九跟前,把手伸向她,穿着轻轻浅浅的象牙白双绉睡袍的奉九略往后退了退。宁铮嗅了嗅自己身上还未换下的军装,闻到了浓浓的烟味,以为奉九又是嫌他了,于是笑了笑,&ldo;我去洗洗。&rdo;
两人进了起居室,宁铮摘下军帽和武装带,把军装脱在沙发上,裸着身子进了浴室;哼言行无状!奉九微垂了眼,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这才进去卧室,拿了他的一套睡袍,走到里面的浴室门前,意思意思地敲了敲门,递了进去。
一只湿漉漉的手蓦地伸出来,握住奉九的手腕;奉九低呼一声,连睡袍带人地都被扯了进去,而且是被拽到了莲蓬头下。
银色的莲蓬头吐出细细密密的雨丝,像一道珠帘,横在奉九和宁铮之间;奉九瞬间浑身湿透,不禁怒了,抬头瞪着宁铮,小声呵斥道:&ldo;大晚上的,发什么疯?!&rdo;
宁铮想着白天柯卫礼对自己说的话,觉得这颗心倒像块海绵,白日里吸饱了苦水,现在一挤,就开始吐苦汁儿,弄得整个人都苦涩涩的。
&ldo;文秀薇和柯卫礼在闹别扭,你可知道?&rdo;宁铮低声问。
唔?她怎么会知道?大概知道奉九现在事情太多太忙,文秀薇除了偶尔登门拜访,或打电话闲聊,倒是没听说有别的事情;一问起来,夫妇二人应该是一派琴瑟和谐。闹别扭?哪家夫妻不会闹别扭,这稀罕么?
宁铮盯着奉九的眼睛,缓缓伸手握住她的肩头,&ldo;柯卫礼因为文秀薇说近几年不想要孩子,很生气,大概说了点过火的话;没想到文秀薇却说……&rdo;
说什么了?奉九用眼睛提出疑问。
&ldo;她说你曾经说过,你们这样&lso;不普通&rso;的女孩子,&lso;有知识、有学历、有家世、有钱财傍身&rso;,如果婚姻不如意,左右不过&lso;一拍两散这条路&rso;。你们,&lso;承受得起。&rso;&rdo;。
……嗯,听着耳熟,应该是说过:就是那次被老帅要求进京,陪宁铮主持在六国饭店的答谢晚宴那次,第二天她顺便陪着柯卫礼去燕大看望秀薇,就是在那一次,他们两人定了情。
那个时候,她和宁铮还没有圆房;那个时候,他们远没有现在这么亲密……
奉九转念又一想,不是这两口子,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她说给薇薇的话,薇薇转身儿就告诉了她丈夫;她丈夫呢,又转身儿告诉了自己丈夫……嘿,真&ldo;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rdo;。
不过,这话听着是有点薄情,甚至,绝情。可话糙理不糙啊‐‐不管什么事时候,未雨绸缪有什么错?
奉九胆气一壮,刚想辩驳几句,嘶!宁铮的手劲儿越来越大,终于捏疼了她,奉九抬眼皱眉睃他以示不满。
宁铮放松了手劲儿,替她揉了揉肩头,声音变得暧昧低沉,喃喃道:&ldo;疼么?让我瞧瞧……&rdo;
他开始动手剥她身上的睡袍,象牙白的睡袍早已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一身初为人母的妖娆,像朵北平人最喜欢的晚香玉,白璧无瑕既香且媚;又像是用西洋的湿纱技法雕出来的绝顶美人,每一丝褶皱都是灵动的;奉九看着宁铮瞬间变得黯黣的眼睛,心里的些许不满忽然烟消云散了,却也只是拢着领口咬着牙与他争夺手里所剩不多的布料。
没一会儿,两人都发出了一声长长的轻叹,随即浴室里又响起了喑哑的男声和沉重的喘息,
&ldo;你这吃干抹净我一大活人,就想着始乱终弃的小丫头!打的什么好主意,你想一拍两散?散哪儿去啊,说说看,嗯?&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