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父亲和舅舅两人都喝了不少酒,傅温礼虽然也陪了几杯,但好在没有醉。
李林枝瞧着自家哥哥走路那副晃晃悠悠的样子,让他这么晚回去着实令人不太放心,于是提议今晚先住在家里,明早再离开。
舅妈扶着舅舅烦躁地叹了口气,说这人喝醉了一贯是会耍酒疯的,怕晚上搞得大家都不安宁,于是让傅温礼帮着把人架到路口的车上,横竖没多远距离,干脆自己开车带他回去。
夜深之时,厚厚的云层将月光遮了个严实,外面逐渐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
庄园外直通了一条不太好走的柏油小道,舅妈的车就停在几百米处道路尽头的树下面。
傅温礼和舅妈一同扶着舅舅往车边走,容凡则将自己手中的大伞高高举过头顶,尽力为前面行走的几人挡着。
车门打开后,傅温礼把晕晕乎乎的舅舅塞进后座,刚直起身子来理了理自己的上衣,容凡的伞紧跟着就撑了过来,生怕他身上沾着一点雨星。
“阿礼。”舅妈站在车边唤了傅温礼一声,之后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你舅舅他只要一喝酒,嘴上就没个把门的了。他今天要是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话,你过了今晚就忘了吧,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到了傅温礼这个年龄,催婚这种事情原本就是每家饭桌上都避不开的一个话题,其实不止是他,陆译忱和许灿多多少少也都经历过。
虽然不赞同,但他能理解老人的一片苦心,故而敛着眸子笑了笑,开口道:“您言重了。”
“舅舅是我的长辈,我说什么也不能跟他记仇,您说是吧?”
“那就好、那就好。”对方闻言轻叹了一声,透过玻璃朝车里熟睡的人看了一眼:“你舅舅他啊,今天说了这么多话,归根结底其实就是心疼你妈妈。”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头仰视傅温礼,默默观察着面前人脸上的表情:“你别看林枝她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挺期盼你能早日成家稳定下来的。”
“上个月我们一起参加了一场满月宴,对方是咱们家的一个远方表亲。人家家里得了个大胖孙子,你妈给孩子包了个挺大的红包、还买了金锁,抱着那刚出月的小奶娃娃喜欢得不得了。”
“我当时看她那个样子……”舅妈说着顿了顿,不自觉间模糊了眉眼:“突然就感觉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阿礼。”对方语重心长地又唤了他一声,之后扶上他的手臂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舅妈身为医生,站在科学的角度也劝你一句。男人到了35岁以后,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各方面的机能都会下降。咱们站在优生优育的角度讲,趁你现在年纪正好,早早成个家,生个健康聪明的孩子,你父母那边精力跟得上也能帮你多看几年,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一件事情嘛。”
对方见傅温礼一直沉默着,也判断不出自己的话到底起没起作用,想了想,最终还是拉开门坐进了车里。
“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她临出发前,降下车窗冲傅温礼挥了挥手:舅妈知道你工作忙,但赚钱之余也别忘了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小容凡。”
容凡听见这三个字赶紧“嗯”了一声,一抬头便看见傅温礼舅妈坐在车里冲自己温和地笑了笑:“我们先走了,督促着你叔叔,让他少熬夜啊!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傅温礼和容凡撑着伞站在雨中,异口同声与舅妈道别,之后目送那辆轿车的尾灯逐渐消失在视线里,才一起拉着手转身往回走。
因着今天席间发生的那点事,容凡本来心情就挺低落的,刚才傅温礼舅妈临走前又当着两人的面说了那么一番话,算是把自己过年仅剩不多的这点好兴致,也跟着一起搅没了。
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着傅温礼回来这么一趟,简直是没事找事自讨苦吃。
可转念一想,也幸好自己今天真的在场,就像是深陷甜蜜的梦境当中被猛然叫醒那般,容凡直至今日才深刻意识到,他和傅温礼之间原来还横着这么多难以忽略的现实问题。
外边的雨越下越急,大有些收不住的趋势。傅温礼为两人撑着伞,却总是照顾着容凡这边,不知不觉已淋湿了半个肩膀。
容凡气闷,回去的一路上都没怎么跟傅温礼说话。说是低头看着路,脑子里面却空空荡荡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甚至两只脚踩到水坑里了都不知道。
“容凡。”
恍惚间,傅温礼站在旁边拉了他一把,之后附在他耳边轻声提醒道:“地上有水,小心一点。”
在容凡跟自己较劲的时候,傅温礼最应该做的事就是尽量降低存在感,千万别去惹这只别扭的小猫。
可他一出声,容凡意识到身边还有个这么可以撒气的人在,便就将自己心里那点莫名的小情绪,全部转嫁到了对方的身上。
就像身处叛逆期的小孩子一样,容凡今晚就想跟傅温礼打这个别,对方越是叮嘱自己地上有水要小心一点,他就跃跃欲试,越想往水坑里跳。
到后来就演变成专拣着水坑走,时不时还踢腾几下,故意溅起很大的水花。直至雨水漫至裤筒湿了鞋袜,才悻悻停了下来,撅着嘴,一脸幽怨的神情望向傅温礼。
傅温礼大概能猜出来他今晚心情不好,故而由着他的性子让他作了几下,却没成想最终倒霉的还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