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爷好才情。”郑公公皮笑肉不笑的顶了一句,明摆着讽刺李晏附庸风雅。李晏也不在意,将软羊毫放在翡翠笔搁上,笑着问:“何事惊动了公公?”又吩咐人上茶,左次间里候着的几个小丫鬟忙捧了茶盅出来,又取了上好毛尖泡茶。
郑公公这会儿倒不急了,坐下来慢腾腾喝了口茶水才冷笑道:“老奴方才看了账册,王爷请魏指挥吃饭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给城外那群军汉送酒送肉的?他们又不给王爷看家护院,一百多两银子可不白填了,王爷好大手笔。”
“孤只想着魏指挥一行风餐露宿的,那些酒肉不过给兵士们打打牙祭,倒没考虑那么多。”李晏适时地露出几分忐忑不安地表情,扮演了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郑公公的脸色好了些,就开始向李晏啰嗦起出门在外花销大,王府一年不过几千两的例银,哪里禁得起这般挥霍,往后切不可再大手大脚。
李晏全都笑着应下。这时又有太监匆匆前来禀报,说信王登门拜访,还带了十几抬的礼,乔长史已将人迎到了外书房。
“可是元祐皇帝的胞弟,执掌京防大营的信王?”郑公公圆睁两眼,满脸的惊讶。他一来就派人打听了昭国的公卿世家,实在没想到这等的实权王爷会来拜访,要知道历年的质子多数是门庭冷落,无人理会的。
“想来应该是了,孤且去看看。”李晏笑着冲郑公公点点头,起身让人给他换了外衫。别看他一派从容,其实心里也在犯嘀咕,原以为这信王是客套,没想到还真的上门来了,这么殷勤,非奸即盗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热情,表兄弟,八卦
李晏回屋脱了便服,换了件湖蓝色绣云水纹的斜领窄袖纱袍,腰上系了条银线宫绦,脖子上戴了银项圈、长命锁,其余香囊、玉佩等物也随意挂了一两个。这一身衣裳颜色鲜亮,衬得人格外活泼,但也不失庄重,很适合他如今的年纪。李晏对着红木穿衣镜前后照了一回,便乘了辆翠幄小车,施施然去了外书房。
外书房是三间宽敞的通厅,里面摆着整个王府最名贵的一套紫檀木家具,周围粉白的墙上挂了几副山水花鸟图,黑漆案几上放了些时新花卉,十分典雅。李晏一进屋,就见信王挺直了身板,沉默地坐在一旁客位的独坐榻上,乔长史和几名属官都立在对面,各个面上讪讪的,气氛很是尴尬。
李晏好像没有注意到屋内的情形一般,从容地向信王行了个礼,而后坐到主位的长榻上,笑着说:“原打算过几日去信王爷府上拜访的,没想到王爷竟然亲自登门了,真是蓬荜生辉。”他年纪虽小,说起这些场面话来丝毫不停顿,跟个小大人似的,看起来着实有些好笑。
王府官员这些日子以来都习惯了小王爷的少年老成,并不觉得奇怪。信王望了他一眼,才回答道:“这几日得了闲,想着清宁王初来盛京,饮食上不知可能适应,正好我那里得了些新鲜的樱桃和荔枝,还有自家庄子上出的枇杷、大白桃、活鱼活虾之类的,就给清宁王送了些来。”
一旁的乔长史忙递了张礼单给李晏。李晏低头扫了一眼,就见单子上记了许多样水果、河鲜,甚至还有活鹿、锦鸡,都是些市面上少见的吃食,此外就是几坛果子露,几匣子内造的点心,一些有趣的小玩意。之前听说信王送了很多礼品,还以为是金银绸缎之类,却没想到竟是吃的。这些东西在李晏心里可比金银更能显出送礼人的诚意,尤其李晏最爱吃水果,面上笑容也更真了些,开心地向信王道谢:“多谢信王爷记挂,送了这么些鲜果吃食,可都是我爱吃的。信王爷若是无事,我陪您在这府上园子逛逛,晌午留下来吃个便饭,这么多河虾,正好让厨房做锅香辣虾。”
信王目光微闪,点点头:“那小王便不客气了。”李晏身边没有女眷,也不需要避讳,通知身边人进去准备一下,就直接引着信王进了内院。他们一走,就有王府官喜滋滋地对乔长史说:“咱们小王爷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的,才来几天就和这信王爷结交上了。这个少年王爷是元祐帝面前的得意人,看来咱们在昭国的日子不会难过。”
乔长史就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我们身为清宁王府属官,又客居他国,更要谨言慎行,否则丢了自己的差使是小,丢了咱大雍的体面,休怪本官翻脸不认人。”几名属官知道乔长史的厉害,忙齐齐称“是”。
李晏已经带着信王来到了后花园的小湖边,两人沿着青石砖铺就的小径信步而行。道路两旁栽种了高大的合欢树,这时节开满了绒球似的红花,空气中飘着阵阵清香。李晏指着前面的水榭,对信王说:“昭国在南方,可比雍国的六月热多了,这阵子白天我都待在那水榭里,前后窗子全打开,凉快得很。”他又指了湖边的那座八角凉亭,说道:“我叫人备些凉饮,我们去那里歇歇脚。”
信王却看着清芳榭说:“今个天阴,湖边风大,就去那里坐一会儿吧。”李晏听了也没有反对。这个信王虽说话很少,性格也有些沉闷,面对自己的时候却随和有礼,相处起来感觉很舒服。
等到了水榭,信王在屋里环视一周,盯着书案上画了一半的荷花图出了会儿神。李晏奇怪地往画纸上一瞧,顿时惊了——他随手题了两句写荷花的唐诗在画上,这信王是看出了什么破绽吗?李晏只好笑着转移话题:“这画是我闲来无事画来玩的,信王爷平日都做些什么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