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一个走进休息室,掩上门的瞬间,斯太太忽然掐住斯定文的手,转头就对着我骂:“你这个害人精!三更半夜还勾着他往外跑!他都回家了,我不让他出去,他硬是不听我的话!这大风天儿我一向看得他好好的,怎么如今大了就不听妈妈的话了!我都说了这不是个好人!定中偏偏要跟她订婚,我好好的一个孩子,高大帅气,活蹦乱跳的,才二十多岁,如今残废了,你让我怎么活……”
斯定中一向是斯太太最宠的儿子,对她也非常的孝顺贴心,她心里的痛也是无处发泄。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倾泻她心中的怨恨。
我于心有愧,只能定定地站着,头低到了领子里。
葭妍要上来。
爸爸一把扯住了她。
斯太太边哭边骂,歇斯底里的声音不绝于耳,斯爽只拉着斯太太唯恐她上来动手,只是劝不住她的哭骂,也只好跟着掉眼泪。
我依旧不敢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斯成推门进来,斯太太仍然在骂。
他皱了皱眉头,站在我身前:“斯太太,好了。”
斯太太一向怵他,仍在哀声哭泣,却悄悄地止住了骂声。
斯成低声同我说:“到你姐姐那儿去。”
混乱一夜的终于过去。
我人生从未遭此剧变,被命运打得几乎变了形,简直毫无招架之力,人的整个知觉都是麻木的,只能不吃不喝地干坐着。
每一秒都是漫长的煎熬。
完全没有感觉,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狂风骤雨的一夜过去,早晨竟然有明媚的阳光。
从十几层的高楼看下去,外面的积水未清,树叶断枝残桓遍地,市政和消防在清理路面,拖走车辆,疏导交通,那一个个移动着的刺眼的橙黄色的人影,提醒着我昨晚噩梦般的一夜,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斯太太在天快亮的时候,累倒在沙发打了会儿盹,但只睡了几分钟又马上惊醒,一醒来就问:“定中醒了吗?”
斯定文阴沉着脸,不耐烦地说:“没呢,妈妈,你回去睡吧。”
斯太太失了魂儿似的,没搭理他的话。
我躲在角落里,精神依然高度地紧绷着,愣怔怔地望着墙壁出神。
这是一间无比宽敞豪华的家属陪护休息房,有一个客厅,落地窗后一套真皮沙发,一个同样宽敞的睡房和一间开放式厨房,饮料咖啡一应俱全,但没有人有心思理会这些。
老爷子从院长办公室回来之后,一直在沙发上坐着,经了这一夜,他竟像是老了十岁,本来只是略有些花白的头发,突然之间白了许多,早上八点多,老爷子熬不住了,斯家的家庭医生也来了,劝他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