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一黎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现在就很忙,你那晚没去藏书阁,现在也不主动来帮我,还坐在这里和他吃饭。”
麟岱看着少年充血的双眼,看到其中密密麻麻爬满的血丝,忽然想起那些暗无天日的首席弟子光阴。
近来病痛磨人,他总是逼迫自己少想些东西,几乎忘记了这个位置应该早换成了鹿一黎。师尊潜心剑道,长老门勾心斗角,宗门不能一日无人,所以,首席弟子确是事务繁重,比寻常弟子要累一些。
鹿一黎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些苦。
小少爷看着是憔悴了不少,连脑后的马尾都束的没有从前高挺。
麟岱越发没有从前心细了,他像一株急速老去的柳枝,色泽黯淡,枝叶萎靡。他看得不是很清楚,听得不是很清楚,胃口也不大好,对很多事,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麟岱放松了双肩,像是吊在他头上的木偶线终于被剪断了似的。他自广袖下伸出只凝霜带雪的皓白手腕,柔柔地覆在鹿一黎的前额上吗,释然一笑,道:
“等我回来后,就去帮你。”
不知是不是错觉,麟岱又听到了一阵嗖嗖的倒吸凉气的声音。他蹙眉扭头看向身后,仍是那群低头扒饭的乖崽,只有个别抬着头东张西望的,应该是在观望公厨有没有上鸡腿。
麟岱回过头,发现鹿一黎已经退了有三尺远。
麟岱看向自己掌心,光洁干燥,没有钉子。
鹿一黎把头完全扭了过去,使麟岱只能看见他脑后的马尾。他一手捂着许妄的嘴,一手从容不迫地冲麟岱摆了摆:
“你先回去,届时,我有要事与你商讨。”
只能得一阵“呜呜呜”的声音,二人拉扯着离开了公厨。远远地,麟岱还听得一声惨叫,也不知道是谁发出的。
麟岱摸着琼牙的脑袋,看着灵犬把面前的几碟菜吃了个空盘,心里难得积累起来的暖意消散了半边天。他依旧是那个万人嫌弃的麟岱,不会因为失去了威胁就开始招人喜欢,也不会有人愿意同他亲近。
如果世上有一味药能治这种隐疾,他愿意千里奔赴去寻找。
麟岱敲了敲小狗头。
“走了,去丹心阁。”
无论如何,他都得先出去一趟,把手头存着的丹药先售卖掉。那位百毒门小少爷说不定有许多他需要的东西,届时手头富裕,也好与他做交易。
又是东门,其实东门原名百川门,但不好记,弟子们便都以方位代称。
比如,天工门叫西门,明理门叫南门,明德门叫北门,吴门叫没门。
此处提一句,吴门是守门的弟子,因为麟岱出示身份鲤鱼要出门,他说了一句没门,所以麟岱决定以后喊他没门。
没门兄倒下时还在喃喃念着:
“大师兄不要走,鹿师兄说了不让你出门。”
麟岱浪费了一张听话符,这张符本来准备用在许妄身上,中途麟岱也想过贴在鹿一黎背上,只是两个麻烦人物一起走了,其中一个还不忘拐到东门来嘱咐守门弟子不要放他出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