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对善水说,藩台营里有急事,也不是全在撒谎,倒确实是有事。
兴庆府的冬天,本就气候严寒,且今年入冬的初雪,竟比往常至少还提早了半个月。刘九德下了台,却给他丢了个烂摊子。前些日给数万士兵发放冬衣之时,才知道不但府库中存备冬衣短缺,而且已有冬衣,内夹棉絮全都掺杂碎布烂絮,根本无法抵御这样的严寒天气。士兵御寒之衣短缺,自然不是小事。他已令人就近调来部分冬衣发放,只是缺口巨大,一时难筹,最后全凭自己的脸面,才从毗邻的丰州天德军那里调到万件冬衣,正在加急赶送的路上。
霍世钧到了藩台营,向已经被擢升为副将的部属宋笃行问了此事,被告知不日即将送到,这才放心。又处置了些这两日他不在时堆积下的紧急公务,抬头见外面天色已黑。自己离开已有些时候,这时刻,那蓝珍珠就算没被善水劝退,想必也是被安抚过了,便起身打马回府。
节度使府邸里,善水正陪蓝珍珠在正房侧的边厢里用饭,见她愁眉苦脸胃口不开,忍住了笑,往她碗里夹了片芫爆仔鸽,劝道:&ldo;我事先不晓得妹妹在,这菜色大约不合你胃口。你若多留几日,我便吩咐厨子照你口味做菜。妹妹你多吃些,若是瘦了,回去你父王该怪我招待不周了。&rdo;
蓝珍珠没jg打采地划拉着面前碗里的菜,担心着她爹会不会不听顾她的心意,执意让她嫁霍世钧。忽然听见门外丫头道了一句:&ldo;霍大人回了!&rdo;手一抖,筷子差点脱手而出。
霍世钧腹中正饥,一掀帘子,挟了股寒气进来,看见善水正与蓝珍珠用饭,扫了眼脸色微变的蓝珍珠,便对善水笑道:&ldo;备我的了吗?我还没吃。&rdo;
善水起身迎了上去,一边吩咐侍立在一边的雨晴去取碗箸,一边替他解积落了雪的大氅。边上的蓝珍珠已经猛地站了起来,飞快道:&ldo;世子妃,我吃饱了。我先走了。&rdo;说罢低头匆匆而去。
霍世钧见自己一进来,蓝珍珠就神色大变,一脸的惊恐,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满是嫌恶,走时还远远绕过,仿佛他身上沾了什么秽物。对此虽然乐见,却也有些奇怪,等坐了下来,待善水替他盛汤时,忍不住问了一句:&ldo;你先前跟她说了什么?她忽然像很怕我?&rdo;
善水把一小碗山珍乌ji汤送到了他面前,笑吟吟道:&ldo;你吃你的饭就是。管我们女人的事做什么?&rdo;
☆、第四十八章
有佳肴,有美酒,有妙人。她递碗夹菜,笑语盈盈,殷勤服侍。这样的一顿饭,霍世钧自然吃得津津有味,平日三碗,这顿再添一碗也不在话下。饭毕回房之后,这般拥衾围炉的大好时光,自然不能空错过,待上chuáng解衣,却晓得她今天正来月事,这才只得作罢,拥住了摸捏一番后睡下。
屋子里炭旺,身侧霍世钧散出的体温也不啻小火炉。善水睡到半夜醒来,黑暗里觉到后背微微发汗,他的臂正搂住自己的腰身,两人身体相贴,便将他手轻轻抬开,自己往里挪了下。刚一动,听他喉咙里含糊咕噜一声,又靠了过来。停了片刻,正要再往里挪,耳畔忽然响起一阵急促拍门声。
寂阒深夜,这样的拍门声本就刺耳,等听到&ldo;世子!出事了!&rdo;这样的焦急喊声,则更叫人心惊rou跳。
善水一僵,她身侧的霍世钧已经翻身而起,掀开锦帐下榻,俄而灯火亮起,披衣开门。
被府中管事领来的人,一个是宋笃行,边上另有一个面带血污的军官,二人都是神色焦惶。宋笃行连帽都未戴,发上沾满冰雪,额头却有热汗。
&ldo;出了什么事?&rdo;
霍世钧目光扫过那军官,眸光一暗,沉声问道。
宋笃行还未开口,那军官便噗通下跪,喘息着道:&ldo;世子,我奉命押丰州军资,过来一路谨慎,前夜却在台子岗一带遭不明身份者伏击,兄弟们死伤过半,军资尽数被夺往北而去,追赶不上!&rdo;
霍世钧脸色大变,怒道:&ldo;廉青!连这种事你都能办砸,还有脸回来见我?你这脑袋留着还有什么用?&rdo;
廉青额头汗如雨下,一时心死如灰。他跟随霍世钧多年,是他得力gān将,也最清楚这位霍姓世子的秉xg。丰州军资,事关藩台营数万将士过冬御寒,在这严寒地带,就是xg命jiāo关的大事。他却马前失蹄把差事办砸,不啻战场带兵全军覆没,霍世钧又怎会轻易饶他?且就算他肯放他一马,他自己也再无颜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