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萧度还是给足了王刺史的面子,要干什么都请示了,底下如何操作却又不是王刺史所能掌握的了。
萧度离开王刺史就去找了袁樵。
袁樵这天没出城,除了开荒种地挖渠分水,文牍、城内的庶务也是要处理的。楣县县衙与楣州的府衙离得很近,萧度骑马过去,被砸了两个果子就到了。
萧度这张脸在哪里都不会被轻易忘掉,门上的差役见到是他,急在他马头前作了个揖:&ldo;司马。&rdo;
萧度潇洒地下马,缰绳往侍从手里一扔,问道:&ldo;袁郎可在?&rdo;
&ldo;在的。小人这便去禀报……&rdo;
&ldo;不用,我自己去。他在大堂?&rdo;
&ldo;不是,去巡查仓房去了。&rdo;
&ldo;嗯?&rdo;萧度眨了眨眼,他起家便在中枢任职,旋即到了东宫,实务性的工作几乎没有做过,这方面的经验比王刺史还要少呢。不过袁樵是个先于他来做地方官的,去巡查仓房必有他的道理。
【难道是先前的帐目有假?】萧度带着这样的猜测,揪了个差役领路,赶去了仓房。
一地的仓库分为几种,不同的物资因其储藏的要求往往分在数个仓库里,袁樵去的是粮仓。粮仓也因用途不同分几种,袁樵去的是常平仓。楣县的常平仓空得能饿死耗子,袁樵背着手,在湿冷的仓房里踱步。
前任们没给他留下多少家底,他到任时间尚短,也没攒下什么。今年虽然播种晚了,袁樵自认敦促得力,秋天应该会有粮食入账。朝廷减免了赋税,袁樵却又另有进项。贫苦百姓、从山寨中清点出来的人口,许多人没有牛马等可以辅助耕田的牲口,袁樵依旧旧式的做法,由官府提供部分的耕牛、种子,使用官府提供的耕牛、种子、农具的人,获得的收成要与官府分成。
也是一笔收入。
有粮食入账,就得有粮仓存放,还得提前准备好了。不能那边粮食交了,这边仓库还是破破烂烂的。以前任县令给他的账册来看,这粮仓,大约也是闲置很久、需要修葺的。
到了一看,果不其然,粮仓的基本构架是存在的,墙也没塌,就是顶漏了。楣州比京城要潮湿一些,粮食更容易腐坏。
【还得修这个!到哪里再找人来干这个呢?】袁樵飞快地在心里盘算,理由正当,但是如果安排不合适的话,好事也要干成坏事了。
袁樵左脚立着,右脚在地上打着拍着。二条趋了进来:&ldo;郎君,萧司马来了。&rdo;
袁樵对萧度还有一点气,萧度这个家伙对梁玉问话太不客气了。抿抿嘴,袁樵一张冷脸待百客:&ldo;请。&rdo;
萧度进过一些粮仓,这么小而破烂的头一回见,张望一番,感慨地道:&ldo;杨仕达能够招致如许多的流亡,不是没有道理的。&rdo;
袁樵问道:&ldo;司马有何贵干?&rdo;
教养让他们要学会不要一惊一乍,喜不过分的喜、悲也不过分的悲,萧度还是从袁樵的表情、动作、语气里读出了淡淡的不喜与疏离。萧度假装不知道,答曰:&ldo;是王府君。命我与各县的县令多多交往,随时可知各县的情况,大约是为了有事可以调度。&rdo;
袁樵指指仓库:&ldo;就是这个样子的了。&rdo;
萧度道:&ldo;得修啊。不过也不急吧?今年免赋,又是常平仓……&rdo;
&ldo;有收入的。&rdo;袁樵公事公办地给萧度讲解了耕牛的使用。历来官府都有这样的做法,鼓励屯垦的时候尤其会推广,只是做成什么样子全看地方官的能力与想法,萧度道:&ldo;不错不错,是这样的!我不谙庶务,一时竟没有想起来。&rdo;
袁樵不欠萧礼人情,对萧度便没那么客气,问道:&ldo;司马还有什么事吗?乌县离楣州还远,想去见他怕是要早早动身才好。&rdo;
萧度遭了冷遇也不恼,依旧温煦如春日一般:&ldo;楣县才只看了一个皮毛,还说什么乌县呢?蜻蜓点水一般,岂是我辈所为?你不必管我,我跟着看看、学学,还望不吝赐教。&rdo;
袁樵自认没有这样的厚脸皮,脸有点黑。今天还约好了要出城去作坊那里跟梁玉见个面的,梁玉说有个新想法,想听听他的意见。因为与纺织有关,要设在作坊附近的河边,邀他去实地勘查一番再作定论。
这得去。
袁樵后面跟着个拖油瓶来到了作坊门外。
袁樵不大乐意,梁玉反而觉得有趣。她读书不多,建碓坊的时候想起来史书里约略有些记载,翻出来一看,是河岸如果水碓太多,会影响航道。毫无疑问的,如果水力纺车立起来了,是瞒不住人的眼的。
假设水力纺车的效率与脚踏纺车一样,就值得纺纱人去仿造。如果效率高一倍,一定会有有财有势的人招集了工匠来研究,建个纺线的作坊。就如水碓一般,不少水碓不是哪一家的,它可能是合族、全村的人凑钱建的,推几个人在碓坊里劳作,各家依次、按照共同约定的费用来使用、维护这个碓坊。
这样水力纺车一定不会少!
那么对河道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呢?梁玉熟悉土地,知道以楣州的土壤,累死也不可能致富。纺织作坊反而是条路。她希望楣州能够成为一个布帛、丝麻的生产和集散地,那么水陆交通就很重要了。最起码得袁樵这个县令做个规划,再大一点的规模袁樵都策划不了,还得王刺史去调度、协调境内各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