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公主?
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在许久之后才从空无一人的草场上移开。
禅似站在草场边的密林之中,茂密的灌木勾扯着他素色的衣角。
他艰难跨过灌木,身形不稳,近乎落拓。
“我、我是……”禅似头一回觉得,自己这“画圣”的名头,竟然是如此微不足道的存在。就连他曾经嗤之以鼻的“富贵者”,如今也成了他难以触及的瑰丽。
“我、我为殿下作画。”他听到自己苦涩而颤抖的声音,如此说着。
“她是我要画的人。”他再一次重复,“我要画的,就是她——是、是福安公主。”
此后四日,禅似闭关屋中。靡日不思,不茶不寐,如此伏案作画,终成旷世之作。
画圣亲手将其封裱,日夜不曾离身,却无人得见其真容。
次月,姜国王后寿宴,群臣朝贺。丝竹雅乐,嘉肴美馔,寿礼琳琅,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礼部郎进献画圣山水真迹,惊艳众人。国君大悦,请画圣进殿。
那素衫布衣的青年行至殿中,忽然拜倒,那风流漂亮的桃花眼谦恭地望向层层叠叠的轻幔。
禅似恭声道:“小人有不情之请。”
“小人斗胆,愿为福安公主作画。”
丝竹宴飨间,白玉案上,画圣未抬一眼,挥笔作画,泼墨而就,成《神女图》。
搁笔刹那,青年的指尖沾了残墨,莹润修长的手指与画笔一同落于案侧。
玉案正中,那惊艳众人的神女像在诞生的瞬间,便定下了名满天下的结局。
百官沉默着,震然地注视着那画像,许久后方将目光落于那作画的手上。
禅似双手微颤,躬身接过宫侍递上的绢布擦拭墨渍。
随后,那干净的手,重新按上背后随身携带的画轴,小心翼翼,慎而又慎。
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眸中,恍然竟落下泪来。
人声重新响起,高堂上的国君问他求何赏赐。
禅似扶着背后的画轴,半晌才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响起:“小人……所求皆已得偿,别无他求。”
那素衣布衫的画圣扶着背后的画轴,转身离去了,甚至没有多看那举国惊艳的画像一眼。
那时的禅似,贵为画圣,也不过凡人之躯。
他不会知道,此后百年风雨,皆因这白玉案上,一张他瞧不上的画像而起。
那是万民万世之风雨,却独独不是他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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