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吕不韦蓦然失笑。
“真的。”赵维桢的神情格外认真:“为何不信?”
“信。”
吕不韦重重点头,一副陪你玩到底的姿态。他煞有介事地回道:“维桢的脑子里装满了稀奇古怪的想法,常有妙语连珠,思维不拘一格。若是后人归来,就说得通了。”
“对。”赵维桢接着说下去:“所以我知道你会当上秦国相国,知道秦国会统一天下,在我看来,这就与周灭殷商一样,是史书上记载的事情。”
“所以维桢放手才那么容易。”
“这些东西带不来带不走,没了我,天地照样如常运转。”
“那维桢也应该知道,不韦之后会如何。”吕不韦意味深长地说。
“知道。”赵维桢晃了晃脑袋,一本真经地回答:“吕不韦与秦王政彻底离心,你醉心权欲,朝中横行霸道。府中有门客三千,各地食客往来悉数与你结交。秦王政忌惮你如同魏王忌惮信陵君,他斥责你与国无功,枉称文信侯与秦王仲父,要你全家流放到蜀地去。”
“只是流放?”
吕不韦噙着淡淡笑意,好似正经辩驳道:“若是不韦做到如此地步,秦王决计不能容不韦活着。”
“你恐殃及家人,去蜀地的路上,一杯鸩酒自杀了。”赵维桢平静补充。
“当真?那可太吓人了。”吕不韦故意说:“维桢是在劝我,还是在威胁我?”
“你还是当真为好。”
赵维桢说:“这样想起来比较简单。”
吕不韦:“可不韦向来不往简单想。”
“是。”赵维桢顿首:“所以你该明白。黑子不论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条。秦王不动你,我也会动手。”
“所以是威胁我。”
“那又如何?”
吕不韦并不气恼,只是带着些许醉意的眼底浮出感慨。
“这才是我认识的维桢。”他低语:“不韦听着气愤不已,可心中却又欢喜得很。”
“吕不韦。”
赵维桢的语气骤然变了几分。
她的声线还是清丽镇定,可一句名字到了末尾,徒增亲昵和懊恼。
“人活一辈子,年轻时求利,中年求权,到了最后,要的不就是一个身后之名么?现在弃子认输,还能留一个光彩的好名声。”
赵维桢捧起男人的脸颊:“我还知道,你该收留门客三千,人好虚名,你就请他们编纂史书,名留青史。是我劝你不要收门客的,这史书我陪你写,还你不好么?”
吕不韦忍俊不禁地抬臂握住赵维桢的手:“究竟是我醉了,还是维桢醉了?”
他到底是没当真。
可话这么说,吕不韦还是明白了赵维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