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遐玉双颊微微一红,心里知道他存了几分戏弄她之意,未必没有帮慕容若的心思,却仍是有些同情那位今日的新郎。旁人家的新婿邀的傧相,哪个不是由始至终都十分投入?也只有眼前这位,中途消失不见不提,还能云淡风轻地立在旁边远看新婿发愁,实在是不称职得很。
“到时候我便仔细听一听,看你那些催妆诗作得好是不好。若从眼下开始积攒,待到日后,少说也应该攒了十来首诗罢?若不吟完,我自是会端坐房中,绝不起身。催不催得出,就看你自个儿了,旁人说得再多亦是无用。”
“你若是喜欢听,便是让我吟上几十首亦无妨。然而催妆诗缠绵悱恻,听几首便已经足够,听得多了反倒容易腻,我只是担心你没耐心听下去……”
两人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却颇为认真地讨论着自己的婚事,全然不像那些个情愫横生的少年少女那般含羞带怯,坦然之极。若是换了旁人来瞧,不知道他们所说内容的,还以为他们正在说什么正经事呢。
“这倒也是。”李遐玉假作思索,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可是非好诗不听。你就将那些水平一般的催妆诗,分慕容姊夫几首罢。眼看着十二郎这般堵下去,恐怕连吉时都要误了。我也须得进里头去陪着十娘姊姊。”
谢琰低低地笑起来:“好罢,我送你进去便是。”
此时,慕容若终于突破了小舅郎的最后一道防线,成功地进入了新妇所居的院落,立在闺房之外,咏起催妆诗来。他自然亦是做了些准备,自己作了两首诗,咏诗时刻意一字一字拖得极长——两首催妆诗怎么可能够?想起谢琰在都督府正门前时所言,他不禁回首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踪影,焦灼得几乎都要浑身冒起火光了。
“不够不够!再作几首!”
“才两首催妆诗就想将新妇子催出来?想得倒容易!赶紧些,再催!”
哄笑声中,谢琰终于姗姗来迟,接过已然词穷的慕容若的话头,替他补了两句成诗。围观众人见这少年傧相风度翩翩地走出来,俨然世家子弟风范,吆喝得更大声了。谢三郎依旧淡定得很,一首接着一首咏出来,教他们再也挑剔不出什么。于是便有人立刻倒向了新婿,转而朝着闺房中笑道:“新妇子也该出来了!!这都咏了多少首诗了?!”
“是啊!新妇出来罢!难不成还须得傧相们作个催妆诗集不成?”
“瞧新婿已经满头大汗了,也是可怜得很!”
坐在房中,一直都显得十分淡定的李丹薇听得这些话,朝着喜娘微微一笑。而后,不待喜娘说话,她便扶着李遐玉站起身来,浅笑道:“这般坐着该有一两个时辰了罢?只觉得浑身都要僵了,不如这便起身走罢?”
闻言,李遐玉顽笑道:“恐怕十娘姊姊不是坐久了,是担心慕容姊夫等得太久了罢?”
“到底是你跟着谢琰学坏了,还是谢琰随着你学坏了?就知道戏弄我们?”李丹薇笑哼着斜了她一眼,“方才谢三郎不好好当傧相的事,我可是记在心里呢!待到日后,可非得拿棍棒多打他几下才好,如此方可替若郎出了这口气。”
“啧,他哪里不曾尽心尽力了?光是想催妆诗,便已经接连数日都茶不思饭不想了。十娘姊姊,你怎能如此狠心,这般对待咏了那么多首催妆诗的有功之臣?都说女生外向,只向着自家夫婿,俗语诚不欺我。”
“这句话很该尽数还给你才是。”
见闺房中有了动静,成功催得新妇出的迎亲队遂退到外院正堂。经历又一番仪式折腾之后,终于将新妇迎上了婚车,朝着慕容别院而去。李丹莘、李遐玉与孙秋娘远远望着那举着火光的车马长队走远,皆又是欣喜又是惆怅。
“你们若是舍不得,不妨随着我一同去慕容别院?”谢琰迟了一步,翩翩牵着马行来,“不过,按规矩可能进不得青庐,只能去宴饮上凑一凑热闹。”以他所知,似乎也并没有女家亲眷再跟着去男家参加饮宴的先例。不过,这些规矩亦都是虚的,凑个热闹也并无不可。
“罢了,不想去。”李丹莘闷闷地回道,转身走了进去,“过些日子阿姊自会归家探望我们……姊夫先前也答应过,我随时都能去别院小住些时日。元娘方才辛苦了,看你打姊夫的时候,我心里格外畅快。”
“你不必向我道谢,我打他那么多下,也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畅快些。”李遐玉道,又催着谢琰跟上去,“像你这般散漫的傧相,我也是头一回得见。你当真不担心慕容姊夫在心里狠狠记你一笔么?”
“前头障车的不知有多少,便是迟一些也能赶得上。而且,方才是都督遣人来唤我,并非我刻意怠慢之故。”谢琰回道。李都督倒是并未说起旁的事,只当他是看重的晚辈,着意勉励他几句,又让他与慕容若好生相处而已。想必,慕容若已经得了至少是校尉之类的职位,而且不出所料必在河间府,或许还暂时是他的顶头上峰。这倒也好,省了些许与上峰周旋的时间,也不必担忧抢功之类的事了。
他所料分毫不差,翌日,便有慕容家的侍卫来到李家别院报喜信:“从长安发来了敕旨,郎君得了从三品的侯爵,十娘子也得了怀远县主的封号。因郎君有报国之志,圣上亲口让他做了校尉,又嘉奖了好些物件。郎君与十娘子说,这些身外之物都有赖元娘提醒,便吩咐某送些礼物来,顺便传话好教元娘安心。”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