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慢了下来,俯身想要寻她的唇。她左右躲闪,他一把掐住了她的下巴,吻住了她。她呜咽,“疼……”
他还是心软了,松开了她的手,做好了再挨她一巴掌的准备,但是没有。她的手背搭在眼睛上,无声抽泣。他去吻她的掌心,掌心里又潮又软。她觉得手心里好像掬起了一尾小鱼,水快要流干了,它还在锲而不舍地寻觅生路。
她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只是当他温柔下来,她也跟着神思涣散了。到最后两个人紧密的贴在一起,她竟然迎合了他。她恨他,恨这样的自己。堕落下去吧,反正已经回不去了。
她又一次放任自己在他怀里睡过去。醒过来的时候门半掩着,隐隐听见他好像在和人说话。
“去打过招呼了吗?”
“已经和南家人说过了,说临时有事出去几天,二爷放心……”
南舟绝望地闭上眼睛,他还不肯放自己走吗?
过了好一会儿,她感到床垫陷下去一边,是他坐过来了。她下意识裹紧了被子,微颤着的睫毛却出卖了她。
他伸手理了理她额前的乱发。他的手一碰到她,她就缩了一下,然后他的手就拿开了。“去洗个澡,我叫人换一下床单。”
南舟自知也装不过,索性掀开被子起来。她没有衣服可穿,满心的羞耻感叫她几乎想要拿毯子遮住自己。但还遮什么呢?她强压住羞耻心,赌气似地咬着牙拖着酸痛的双腿下了床往盥洗室去。裴仲桁拿了浴袍给她披上,她一耸肩推掉了,连头都没有回。沙哑的声音里满是讥讽,“有什么好穿的,反正回头二爷还是要脱的。”
纤秾合度的身体,身上布满了吻痕。不是昭彰的情欢意动,而像秋风里跌落的花瓣,只剩凄然的一抹。他心里堵得发疼,但他如果现在就放手,那么他知道她再也不会见他了。所以他要留住她,再给她一点时间,也再给自己一点时间。
他打开门,服务生训练有素地鱼贯而入。换床单、枕套、被褥。地上有扯碎的衣服,看了脸红,只当没看见。几个人手脚麻利地迅速把房间收拾地一尘不染,末了又送了饭来。等人都走了,他过去敲浴室的门,她已经在里头泡太久了。她没回答他,他心里慌起来,怕她做什么傻事。但门锁一转就开了,他走进去看见她双臂抱膝坐在浴缸里,木然地盯着水面。脖子上的吻痕红得触目。他心底钝痛,走到她旁边,一摸水已经不热了。
“水凉了,不要泡了。”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自嘲般笑了笑,“再泡一会儿吧,洗干净了,大约值钱些……”
裴仲桁不知道自己何以这样易怒,抬手扯过浴巾然后把她从浴缸里捞出来,抱在膝头给她擦水。她也不哭不闹,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讥讽,“二爷还满意吧?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好地方,您教教我,总不能叫您觉得不值。”
他的心都被她伤成这样了,可仍旧感到疼。“我最欣赏的,就是九姑娘这份儿勤学上进的心。”刚说完便又吻住她的唇,他害怕她再说出什么诛心的话,他的自尊心就会受不了,就会让她走。
南舟不知道这样昏昏沉沉的到底过了多久。他总不会这样留自己一辈子的,三两天就会厌倦的。大不了十天半月,他总不会这样和自己关在这里一辈子。她的心已经麻木了,可惊恐地发现身体却越来越迷恋那种感觉,叫她感到耻辱的快乐。她因为身体的背叛而痛不欲生,越发的恨他,到最后故意摆出一副放浪的样子,仿佛欢场女子在取悦一个多金的恩客。她不断地去激怒他,在他的狠厉的研磨里找回一点自尊。
他给她找来了新的睡衣,她不肯穿,被他强套上。她不理会他,一天到晚也说不了几句话,两个人像在较劲一样。她累了便睡,离他远远的,可还是被他强硬地拉回怀里。最后,她连这个也懒得反抗了,不客气地枕着他的胳膊睡过去。
他知道她是故意的,但低头看见她恬静的睡颜,心里还是一片柔软。书上说了什么来着,“如果打算爱一个人,你要想清楚,是否愿意为了他,放弃如上帝般自由的灵魂,从此心中甘愿有了羁绊。”他的灵魂和肉体都失去了。
南舟迷迷糊糊中觉得哪里不大对,一伸手旁边是空的。她猛地坐起身,屋子里没有人。她忙四处找衣服,但是衣柜里什么都没有,早被人清除干净了。她身上只有一件吊带睡裙,她根本不可能就这样跑出去。她自嘲地笑了笑,他心思这么细腻,怎么会想不到?
她走到窗边,慢慢拉开了厚重的窗帘。外头冬日的暖阳照进来,她一阵恍惚,仿佛不在人世许多年。尘世的喧闹慢慢地将她拉回现实里。街道似乎忽然骚动了起来,有鞭炮声隐隐传来,接着是长长的西洋鼓乐队。还有穿红戴绿的人边走边撒喜糖,送喜饼,原来是一支送婚的队伍。
她心底哀戚,大约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一天了,她的心死了,身体也堕落了,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可目光还是恋恋不舍地望着楼下的人,似乎也从他们的笑脸上得到了一点稀薄的快乐,她微微地笑着。笑着笑着,一滴泪落到了手背上。
身后有了响动,她急忙把眼泪抹掉。他的气息很快就近了,她刚想转身走开,他却从她身后抱住了她,头搭在她肩膀上,也去看她刚才看过的地方。
“好看吗?”他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