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咎自然不信。
聂玉也不再卖什么关子,从谢无咎手中夺过酒壶,灌了几口,将旧情往事一五一十说起来。
“我当然不会这么蠢,见着个有颜色的妇人,便走不动路。事实是,那妇人本就无罪。我不能看着一个无罪之人,平白无故的丢了性命,押解时,顺手耍了点小把戏,将阿云那妇人放走了。”
聂玉本就有些手段,做的那点把戏,自然是天衣无缝,就算当时先帝追查起来,也不过能查一个无关痛痒的渎职。打几板子,罚个一年半载的俸禄,也就完事儿了。
就算再不济,也最多停职一段时间。
谢无咎听完,略有些惊讶,总算是明白,为何父亲耳提面命,要他切切记得——重剑在手,不得有一丝一毫的渎职。
原来,怕的不是他真的渎职,而是怕的是他自恃聪敏,将律法视作到处可以钻空子的漏网。
“那妇人阿云的卷宗,你可看过?”
谢无咎自然看过,阿云的确可怜,的确无辜。但谢中石自幼的教导起了效果,谢无咎并不赞同聂玉私下释放死囚的做法。
而且,后来的结局还那样惨烈。
阿云跑了,聂玉自以为无人发觉,偏偏却被当时的枣儿庄县令,也就是如今的通州知府李照允给知道了。不止知道了个原原本本,还没有阻止,任由他用计,将阿云放走,随后才去大肆抓捕,要将逃犯阿云就地格杀。
聂玉自然暗中去寻,要护住阿云。他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败露,多有自负之意——到最后,阴差阳错,阿云的确是被他救走了,聂玉妻儿却落水不知所踪。
“已经快二十多年了,我隐匿避世,也不再有心思再入宫门,李照允这小人却暗中一直在调查阿云的下落。如今,竟然真的被他找到了。”聂玉苦笑一声,想到阿云如今的家人,又痛骂一声。“李照允可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谢无咎又问:“您一直住在乡下,是怎么知道,李照允又抓到了阿云?”
聂玉“嘿然”一笑:“你猜!我早说过,这小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鼠辈!他抓到隐姓埋名的阿云,竟然发下官府告示,一连一整个月,派人到处宣扬。我真是不知道,都对不起他!”
李照允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出聂玉。
聂玉果然不负他的期待,再次露面劫囚。
谢无咎问:“您当年若是留在船上,妻儿便不会出事了。”
聂玉半晌没有出声。
“我也后悔。”聂玉忽然道。
“但我没有后悔救下阿云这个女子。她虽为一农家女,大字不认得一个,但节义无双,令人敬佩。我后悔的是,我身为公门中人,却选择了最被动的一种方式来帮她。但……”聂玉苦笑着摇摇头,“当时先帝已经下了诏书,叫她死。先帝与当今天子不同,动不动就下个罪己诏跟玩儿似的。先帝爷啊,什么都好,就是把脸面看的格外重,从不肯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