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衍问他:“即使伯母会知道你们两个之间的事,你也要和他在一起?”
泊清握着电话,眼睫颤了颤。
“我对不起她,但是……”
但是他不会再害怕了。
他从前活得都太任人左右了。他妈妈惯常羞辱他,贬低他,所以他便也把自己看得低贱,整个人缩小到了脚下的泥土里;他妈妈恶心他,于是泊清便整天躲躲藏藏,扯着自欺欺人的布尽力地想要遮住自己的不堪。
泊清和他妈妈绑在一起。他妈妈折磨他,他就折磨他自己,谁都别想好过。这是第一次,他作为自己,泊清内心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愿望,他想要这么做,不顾一切的。
就算不让他妈妈知道,泊清明白自己无非也是选择欺骗过去。泊清自己都心惊,这念头一旦破茧而出便太过于强烈,强烈到他自己都无法控制。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起她。但是怎么办啊,他放不下黎炘了。
说他肮脏也好,恶心也好,这是他,世界上只有这一个人和自己是一样的。是注定会被世人指指点点的目光所围绕的怪物,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渴求和被渴求,是这个秩序正常的世界里横冲直撞的恶徒,倾尽所有也要触摸到的对方身上的温度。
这个念头一经生出便支撑着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撑着残破的躯体,逼自己从满身疮痍中生长出新的勇气,去重新直面自己狼狈不堪的人生。
他不怕……他想要和黎炘在一起。
他脚上的镣铐永远也无法解开了。
“我不怕了。”泊清最后说。
电话那边的陆一衍又是良久没有说话,长久的静默,隐约听得到那头对方不平稳的呼吸声。
泊清等来了陆一衍苦笑的声音,他道:“我不会告诉伯母的。”
“你知道我做不出那种事。”
泊清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
他很快便挂了电话。泊清把手机放好,深呼吸了一下,这才转身往外走。
前脚刚踏进门,他就察觉到了床上的人的视线。泊清顿了一顿,他朝黎炘走了过去去。
“醒了?”
泊清现在倒是已经不怎么怕这个人了。见黎炘还是没说话,他问:“你昨天在外面到底干了什么,病成那样?”
黎炘没有回答。他问泊清:“你刚才在跟谁说话?”
他人在病中,神色倦怠,嗓音也有些虚弱,像只被剪去爪子的狮,威慑力和从前大不能相比。
泊清走过去的时候也不大怕他了。他自认为刚刚才为了这个人做出了多大的牺牲让步,但是这个人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