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形高大,衣着华丽,上半身被伞遮着,走到我面前,声音低沉有力:
“陪我走一程吧。”
来人收了伞,露出苍白的长发,斜斜细雨将他半身淋了个透湿。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如今这在雨里的,正是绥帝。
第39章庄周梦8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绥帝并非山居客。
否则,这会儿他早该灰飞烟灭了。
他的半身被淋得湿漉漉的,雨珠不停从他袖袍处滚落,可他却浑然不知。
他看着我,仿佛看穿了我的所有疑问,却又永远得不到答案。
我抿紧了唇,过会儿,犹犹豫豫地开口:“大人来寻我,可是为了夫人?”
久未说话,我的声音还有几分嘶哑。
他表情沉重,微微颔首:“正是。”
我道:“您夫人误会您是山居客。这应是一场误会,不如您来亲自向她澄清。”
他却置若罔闻:“夫人病重,怕是等不及了,还请姑娘随我走一程。”
我愣了愣,忽然有所悟:
每回梁都一下雨,慕清便会缠绵病榻。今日怕是绥帝知道下了雨,慕清要撑不住了……所以才会只身前来找我。
见我迟迟站在原地没动,他沉默了。
雨声渐渐地大了。
很久之后,他终于缓缓开口:
“姑娘不妨……也为我解个梦。”
风雨晦暝中,他向我娓娓道来——
这场已过了十年之久的梦。
十年前,他曾做过一场离奇的梦。
他梦见慕清死了。
绥帝大名赵渝,他与慕家长女慕清,自幼便是青梅竹马。
他们成婚得晚,起初先帝不愿让他与慕家结亲,他便一直熬着,直至先帝过世,才得以顺利同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成婚。
自那之后,他更名赵绥,再也不准旁人提起他的旧名。
水至清则无鱼。这“渝”字,委实寓意不佳。
起初的一年,慕清与他琴瑟和谐,鸾凤和鸣。北朝几任先帝都是妃嫔众多,但绥帝则不同,皇后一人独宠后宫。
这却给慕家带来了可乘之机。
北国建国八十年,慕家贩茶则有五十余年,独靠着一支名茶青潋雾,把控着无数权贵的脉络,朝野内外,权势倾天。
此时的北朝,与这支庞大的家族盘根错节,牢牢吸附着,便如大厦之将倾,岌岌可危。
绥帝登位后,拔除祸患,清除积弊,将与慕家勾结牵连的官员统统送入死牢。慕家知道这笔账迟早要算到自己头上,更将绥帝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处心积虑想要除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