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罗暮雪六七岁时,家里已经揭不开锅,罗氏能典当的,都已经典当了。她勉强能绣点花换两个钱,只是身体不好,绣一点便头晕目眩。
罗暮雪这时候,便跟着邻居猎户大叔进山去打猎。
这时候开始,他也不再学字了,对于那时候小小的他而言,填饱肚子才是最为重要的。
后来,便是十二三岁时,罗氏终于重病死了。他出山,从了军。
陆芜菱听得心里如同堵了什么东西,既伤感罗氏不幸的一生,又心痛罗暮雪从小受过的苦。
再联系到自身,她比罗氏强到哪里呢?
唯一便是罗暮雪不像长盛王那般狠心,待她真心真意,会娶她为妻。
若是她当时不曾得赦呢?
罗暮雪只能以她为妾呢?
罗暮雪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轻轻抚摸着她肩膀,道:“……自小母亲便跟我说,不要做负心薄幸的男子,三妻四妾,害了人家姑娘,所以,我既然认准了你,便不会让你受委屈,重蹈我母亲的覆辙……当时你还是官奴身份,我便想,便是你不能为妻,我只是不娶别人,同你两个人过也便是了,关起门来,谁又在乎那一个虚名?……菱角儿,当初是我孟浪,生怕失掉你,你莫要再怨我了……”
陆芜菱一直觉得,罗暮雪虽然出身低了,但是手段能力,均无懈可击,又握得权,掌得军,一贯冷硬,自己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劣势。
今天听他说,竟是觉得那脆弱可怜的孩子,栩栩在目,心中顿生怜意,他这般小意解释求肯,竟令她心里发软,依偎在他怀中,轻轻“嗯”了一声,又低声道:“只要你记住,莫要负心薄幸便是,若是你将来也有二心,想去纳妾,那我也便学一学婆母……”
声音娇俏,微带羞意。
罗暮雪心里大动,又被她那句要学婆母弄得又好气又好笑,又微微有些心慌,掩住她口,看着她双眸道:“你放心,妾室我绝不会纳……也绝不拈花惹草,只是,两人相处,有时难免闹些脾气,误会更是难免,你须得答应我,千万不要如我母亲那般行事,这世间待女子甚苛,你若是如我母亲那般,也让咱们的孩子过我从小那样的生活……我想起来便……”一个顶天立地的硬汉子,声音竟微微发颤,不能成言。
陆芜菱心中大起怜意,抚摸着他面颊,柔声微笑道:“放心,我定能做得比婆母好些,便是我绣花不成,也会努力多赚些银钱,绝不会让孩子自生自灭……”
罗暮雪恼怒,道:“你这丫头,跟你正经说话,你倒拿来取笑,还敢说这等话……今日定要给你个教训!”说着将她按在了榻上。
一时也顾不得再说别的,罗衫轻解,满室氲香……屋子里慢慢只有床铺动静和两人或长或短或轻或重的喘息。
完事之后,陆芜菱趴伏在他怀中,虽然身子疲累,却心中慢慢生出满足,手指绕玩着他一缕长发,心里想:也罢,便相信了他吧,也许自小这般长大的罗暮雪,和别的男子是不一样的……
罗暮雪伸手轻轻擦抚她身上的薄汗,哑声道:“……此刻不想动,略歇息一会儿,咱们再去沐浴……”
陆芜菱懒懒“嗯”了一声,突然轻声道:“你也莫要怨你母亲,她也是没有法子了,虽然留在长盛王府,你的处境要好些,但她却是活不下去的,说不定你也活不下去……”
长盛王妃,只出了这一女,其余侧妃妾室,也只出了两三个庶女,生子尽夭折,后来长盛王实在是无后,长盛王妃的贴身侍女做了通房侍寝,生了一个庶子,生下来其亲母便血崩而死,长盛王妃将这个儿子记在自己名下抚养,就是现在十六岁,和陆芜菱同岁的长盛王世子。
天下又岂有生女得活,生男尽夭折的道理?那个贴身侍女,也分明是留子诛母的把戏,自己的贴身侍女尚且不留条性命,可见长盛王妃的心胸手段。
罗氏又岂能经得起这般后宅争斗?
罗氏也是进退无路的,同自己一样。
而且生活给她的,比对自己更残酷。当时她已经是云英待嫁,嫁到人家为主母,也许也免不了操心失望,但总比这样好……长盛王却根本不为她考虑,随心所欲,便把她劫走……
罗暮雪闭着眼,低声应道:“我岂会为此苛责她?可恨的只有那男人而已,我母亲……不生病的时候,待我也是好的,教我认字,我采了野花来给她,她很高兴,插在粗陶碗里,一样很漂亮……给我熬夜做衣裳……我打猎受了伤,她抱着我哭……”一时凝噎,再也说不下去。
陆芜菱想到他小小年纪在山中猎取果腹之食,受了伤,流着血回家的样子,想到更小的他去采野花讨好母亲,捧着花的模样,一时泪如泉涌。
蜡烛早吹熄了,罗暮雪听不到她回应,伸手去摸索她,陆芜菱觉得自己那么容易流泪,有些丢脸,扭开脸不想让他发觉,却被他的手捉住了下巴,略微粗糙的手指摸到她面上冰凉水湿,罗暮雪一惊,道:“怎么哭了?可是方才弄痛了你?对不住,菱角儿,我刚才用力大了,别哭了,告诉我哪里不舒服……”他起身查看她,黑色长发垂落在她裸露的身体上,黑暗中那英俊的面容轮廓都看不清楚,宽肩细腰隐约可见,只令她觉得坚固可靠如同山岳。
他刚才并没有弄痛她。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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