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着话便来到刘壮的房里。何氏站在门口拉了刘旺一把,让他先别进去,也别出声。
敞开门的房间里,赵三娘正把刘壮额头上已经有些温热的帕子取了下来,用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见还是很烫后,赶忙把帕子浸在水里又拧干,重新盖在刘壮的额头上。水盆里还耷拉着另外一条帕子,那是给刘壮擦身体用的。
赵三娘平日里最多给刘壮把腿搬上搬下,给他活动活动筋骨。很少这样直接地触碰他的皮肤。万幸的是刘壮现在人还在昏睡中。他浑身的皮肤烧得通红,正像只煮熟的螃蟹。
赵三娘愣了片刻,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她替嫁过来的那个晚上,刘壮给她扔被子,又故意让她吃东西的模样。想了想她慢慢撩开了刘壮的衣服,拿起帕子开始一寸一寸地给他擦拭身体。
刘旺看不见屋里的动静,却被何氏一把拉走了。
直到走出后屋,他才忍不住问:“你拉我干嘛?我还没去看壮哥儿好点没。”
何氏让刘小甜给赵三娘送了碗玉米面做的粥加上两个窝头。随后直接下令,今晚全家上下都不能去后屋那边打扰刘壮和赵三娘。
刘文一直急得要命,原地跺脚:“娘!我要去看我哥!”刘小甜什么都不懂,也跟着她二哥跺脚:“娘!我也要去看我哥!”
“看什么看!吃完饭,小文去给你爹打水洗脚,小甜去把鸡喂了。”何氏给一家子人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她自然给自己也安排了活,后天要赶集了,她多纳几个鞋底能顺带让二儿子拿去卖。
赵三娘端着一盆水出来倒时,看到了门边摆着的粥和窝头。她心里一暖。囫囵吃完后,她马上打了一盆新的水端到床头,继续守着刘壮。
刘壮昏睡在床上,眉头一直皱着,嘴里偶尔说两句听也听不懂的胡话。
这是大半个月来,赵三娘第一次认真观察刘壮这个人。刘壮的两道眉毛浓黑而整齐,高高的鼻梁下嘴唇抿得紧紧的。人看着一脸正气,又面善。
好看。
赵三娘脑子里冒出了一个词,随即自己就先笑了。哪有用好看来形容男人的呢?她回忆了一下赵春花平时爱说的那些词语,从里头挑了一个最贴切地来形容刘壮——英俊。
方才她给刘壮擦身体的时候,还摸到他身上那一身腱子肉。只是强健的身体上现在伤痕累累。谁也不知道刘壮受伤前在山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赵三娘平日里不爱言语,但架不住村里的妇人们最爱在洗衣服的时候说八卦。于是她便知道了很多不知道的事情。
例如刘壮他爹在刘壮十岁那年便患了眼疾,后面慢慢就看不清了。小小年纪的刘壮慢慢变成了家里的主心骨。一开始到处去做学徒,挣不了钱不说还经常被打。后来遇到一个好心的老头,跟着人家开始学打猎。他十四岁的时候,箭法就比村里十年以上的猎户还要精准。刘壮家的生活也是自那以后才开始慢慢好转起来,何氏夫妇俩才接连生了刘文、刘小甜两姐弟。
眼看着刘壮要娶媳妇,一家子生活要更好的时候,谁曾想刘壮却出了这样的事。
也是老天爷捉弄人。村里的妇人唏嘘着说道。
夜渐渐深了。赵三娘深深记得万大夫的话,隔一个时辰要用帕子浸凉水给刘壮退热。只有这一身高热退下去,他的病情才能稳住呢。
“疼……”刘壮紧闭着眼睛,他受伤的那条腿微微抖动,想必是疼得厉害。
“这里疼吗?”赵三娘“腾”地站起来,用手轻轻地在那条病腿伤口的周边按了按。
她动作轻柔,力道又有分寸,略微缓解了剧烈疼痛给刘壮带来的痛苦。见他的腿不再抖动,赵三娘又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汗。
刘壮一直在做梦。他梦到天黑了,他提着猎物从山上想回家。却不知道谁从后面推了他一把,害得他从山坡上滚了下来,然后碰到了一头白狼……
刘壮浑身是汗地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发现眼前有微黄的烛光。有人的手紧紧拿着一个帕子放在他胸膛处,做着擦拭的动作。但她人却已因实在疲惫,靠在床边睡着了。
刘壮偏头看着赵三娘,她就这样照顾了我一宿?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刘壮的心头萦绕。
赵三娘身上那件红布衣服早就换下来了。她现在穿的是他娘的一件旧衣服,上面还打着两个大补丁。他记得他娘就挺瘦小的,只是没想到赵三娘穿他娘的旧衣服,还显得大了不少。真不知道她这个人得多轻,怕不是轻得只有狐狸那么重。
刘壮想起了他以前猎到的一只红皮狐狸。
“嫁给我,是受苦了。”刘壮心里说道。入秋了,夜里更深露重,他身上恢复了一点力气,拿过枕头边的一件长衫盖到了赵三娘身上。
也许是他动作重了点,赵三娘在迷迷糊糊间又醒了过来。刘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立即装作自己还在昏睡的样子歪在枕头上。
赵三娘揉揉眼睛后,立即取下刘壮额头上的帕子,拿手贴着他的额头试温度。“没那么热了。”赵三娘的语气中带着一点高兴。她起身想去换盆里的水时,却因为一直跪坐在床边,腿麻得厉害,竟然直接歪倒在了刘壮怀里。
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赵三娘。
刘壮睁开眼睛,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两人竟都没有言语。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