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尽数扑灭,明亮威严的金殿转瞬成了煞气聚集之地:“不是你离开赤鹿山要去人间逍遥?不是你说赤鹿山沉闷无聊不及人间红粉?不是你说的吗?灵曜,今日你倒再来说一说,令你无聊沉闷的赤鹿山,不及你人间红粉的本座,有什么好见的?”
“你不是说人间好,去浪荡红尘了?灵曜,红尘有趣吗?”
“……小仙有罪。”维持不下去笑意,脸皮再厚也不能在这种时候云淡风轻了。
“呵”“认了这么多罪,你倒说一说,你有改过哪一桩?或者本座该问你,你真切‘知罪’的,到底有几次?是后悔做了那些,还是仅仅后悔没将本座瞒死?”
今天又来油腔滑调,是因为他拦着他再送一次死了是吗?这回又是什么说辞?灵曜开口艰涩,没法答一个字。罪证确凿,无可争辩。
“知道为什么停在这一盏吗?”
尊者一袭白衣,漫步下神台:“那八十年,两千九百余日,是否也如这些莲花一样,起初还像模像样装一装,后来不耐烦,索性本性毕露?”
一双鞋和素白衣袍出现在眼前,灵曜跪地更低,听他慢声算账。
“灵曜,赤鹿山八十年,两千多个日夜,人间历不过三朝,短短八十年罢了,修途何其漫长,这八十年于你究竟算什么?转念可抛是吗?”
灵曜在心里说,那八十年是他毕生所求的得道之地。不过不能开口,尊者已经知晓了前因后果,此刻在说什么都是狡辩,也是后来不能再补救的又一次中伤。他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能将那些不合时宜想起的记忆挖走,更不能真将喜相逢用在尊者身上。
那日世外之洲,尊者看到了他的傀儡线,看到了他吞了那半颗莲心跳进赤水漩涡。
甚至看到了他被恶鬼撕成碎片。
他曾被凌迟一次,死前痛不欲生。他又被凌迟第二次,是尊者从他眼中读到他被撕碎时的眼神。赤红的眼,他险些以为尊者要将他再撕碎一次。
他在那时开始后悔,心想是不是他不该随意许愿,是不是不该在死前想:要是能再见尊者就好了。
没想过有来日,也没想过他狼狈的死相会那样猝不及防陈列于尊者眼前,再杀他一次。
“怎么不说话?”
灵曜低声压抑苦涩:“小仙惟恐此时开口,尊上更生气。”
此时装乖也没什么作用,他若真这样在意他生不生气,怎么敢做那些事情?怎么敢叫他空手一触,流沙也剩不下?
他在赤水流连的日夜,在挤满恶鬼的河中摸索捞不起的幻象,他怎么敢?
若非因果轮转到今日,这些他要跟谁清算?
若不是苍天有眼,若不是他拼了命强求,隐忍杀意的今日,他要找谁去说?
“尊上,小仙这次真的知错了。”灵曜声音有点小,却听得很清楚。但他次次都这么说,再怎样的舌灿莲花也改变不了他做的那些事,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来日,他上天入地找不到他一丝一缕。
“你以为你的话,我现如今还信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