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行还没有打烊,老板正在整理钢琴边上的练习册,隔着一条马路仍能认出那是《拜厄基础教程》,万恶的小红本,林舟和徐森淼偶尔路过,总能看见上课的小朋友们,一个个抱着琴,仰着脸,眼神又痛苦又虔诚。
像是她们两个的小时候。
徐森淼透过落地窗,看向漫长岁月里的一幕,那年夏天,嘈杂的火车站前,林舟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记得练琴。
于是她认真练琴,认真想念,认真等待再见的日子。
“说过再见,就一定会再见的,不是吗。”林舟伸手比划出十厘米的长度,而后缩短到五厘米,“再说咱俩住的那么近,就算不在一起上大学也没关系,寒假、暑假还是能天天见面的,我还得去你家蹭饭呢,你妈做的饭,这辈子都比我妈做的好吃。”
徐森淼明白她的意思,时间和距离都不重要,她们之间的关系不需要靠外力维系,可是、可是……
她难得变成肉麻的那一方,孩子气的、粘人的、直白的说:“可是我舍不得你。”
“啊!你不准说!我要哭了!”林舟一秒破功,气的跺脚。
“所以……”徐森淼再次问,“你真舍得我啊。”
她心里有答案,但还是好奇答案。
“舍不得。”林舟假哭的抹了抹眼泪,而后迅速变脸,气鼓鼓的瞪她一眼,“知道还问。”
月亮偷看人间,徐森淼笑的心满意足。
她有些想念林舟床头的小夜灯了。
天色昏暗,家越来越近,林舟原本拉着徐森淼的手倒着往前走,玩闹起来忽然停住,张开双臂,抱住了来不及刹车的徐森淼。
“舍不得,可是,你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舍不得也会舍得,徐森淼明白,小舟在对她说,重要的人是不会走散的。
小舟就是这样的,她永远喜欢小舟。
林舟拍了拍徐森淼的后背:“所以,已经做得很好了,放轻松。”
“好……”徐森淼的焦躁彻底安静下来,水面上阳光温柔,空气新鲜,她大口呼吸,“我会努力,尽全力,接受一切结果,你放心。”
徐森淼让林舟放心,那林舟一定会放心,可是她一颗心放下,一颗心又跳起。
距离高考还剩下最后三十九天,三十九天意味着四次周考、两次月考、和最后一次模拟考,徐森淼只剩下七次机会。
然而她的目标却遥不可及,无论如何放水假设,十字路口都有了离散的味道,林舟看着数字闪烁的红绿灯,又有了自私的情绪。
徐森淼问她舍不舍得,她不舍得,无论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她都不舍得。
自私像是一株异变的藤蔓,扎根在血肉中猖狂叫嚣,它攥紧人的心脏,遏制人的呼吸,不讲道理的揭竿造反,让人在挣扎中红了眼眶,林舟用千层压制,用红薯糕压制,用大口大口的水压制。却都不大管用,寂静无人的长街上,她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变成小孩子,会撒泼打滚,无理取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