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已经平静,可表姐还在怅然,连同不争气的表哥沈复鸣也是垂眸不说话,一家人都不知是该喜还是忧。
与国子学儒礼诗书之地的士人风气不同,这洛阳宫城巍峨,越是接近权力的中心,越给人以巨大的压迫感。
江妩站在城底看,日光辗转在飞檐之端,露出一丝刺目的锋芒,这陌生又危险的景象,给她一种心潮澎湃的错觉。
她一一拜别,临走前左右张望。
长街还是那条长街,垂柳依然是那个垂柳。
只是长街上人影纷纷,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而杨柳依依舒展了丝绦,分明也是不舍得姿态。
她递了牌子,走进巨大的甬道时,脚下不自知地慢了下来,几次回首道别,都借此瞧一瞧裴弗舟有没有过来相送。
可惜直到踏上御桥,也依然无果。
江妩淡淡地落寞几分,这几日她其实是有意地等他的。总觉得他是会来的,可一股脑地忙着到了今日,他竟然没再出现了。
她不知这是怎么了,有一种突然被撒手不管的感觉,好像一条一直被系在岸边的船,忽然就被解开了绳索,放舟而去。
心头仿佛摇摇欲坠起来。
好在她足够坚定,只失神片刻,立即转身跟着进了宫城。
东都皇城建得十分规整,记得裴弗舟说过,这里有讲究,按照天上星辰而落的宫宇,一步一星,到了夜里,会有一种漫步天河的错觉。
过了御桥是前朝,平坦开阔,高高的夯土层上建起雄伟的大殿;然而到了中庭,景致渐渐变了,这里多了点锦绣婉转的气象,柔美却不失威仪。
江妩看得出神了,辗转着目光,瞧什么都好奇,亲眼得见原来禁中里头是这般模样。
引领的宫人自然见怪不怪,谁都是这么来的,于是只回头轻轻咳嗽提醒,并不说话。
江妩闻声立即明白,赶紧收回了目光继续跟过去。
到了局中,繁琐的程序需要再走一遍。
她站在院中,内侍省的人正式给她读了一遍诏令,而后发了她一枚宫牌。
“江典记,今后你行走中庭禁中,自当谨言慎行,不得违反宫规。”
江妩起先顿了顿,而后才发现那个称呼是自己,于是赶紧定了神,垂眸依依接过,唱了一声是。
今日在这些人来说似乎只是寻常的一天,发了她典记之服,又将她带去了官舍。
这里不大,肯定比不得在沈府宽敞,可小小的一间采光很好,足够她用,又因为是典记,所以不必同人挤一间去。
六尚里头的阶级很分明,尚为首,其次是司,而后是典,最末是掌。其余便是无品阶的小宫人。
她原本的身份应从掌正做起,可因着那封荐信,加上她春选时的确答得十分得好,考核的那一位司正见她熟稔,觉得不必训练太久便可直接使用,于是直接破格录用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