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嵩岭的声音忽然响起:“我提问的时候,他的嘴唇紧闭,除非必须开口,否则他一定是闭着嘴,就像是努力想把嘴藏起来,坚决不多说一个字。”
赵向晚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一点许队应该很有经验。当犯罪嫌疑人的压力到达一定程度时,就会出现藏嘴唇的现象,大脑通过这个方式拒绝表达自己。如果压力到达极限,他的嘴唇不仅紧紧抿起,而且嘴角会向下弯,形成一个倒U形。许队根据这个表情变化施加压力,我只是找机会再添了一把火。”
办公室里出现片刻的安静。
三秒之后,掌声雷动。
“小师妹观察细致入微!”
“没想到人长一张嘴,还有这么多说道。”
“笔记笔记,赶紧做笔记。”
“不到半个月就破了一起大案,这效率!不得了啊,小师妹是我们的福将,实习成绩必须给个大大的优秀!”
掌声里,赵向晚嘴角微微向上,眼睛里闪着喜悦的光芒。能够将读心术与微表情相结合,整理出行之有效的理论知识,这对提高刑侦技术绝对有帮助!
这一回,季昭没有被掌声所惊扰,后退半步,看着黑板上画出的人脸,一字嘴、紧闭的唇、抗拒的眼神,脸上的表情变得丰富起来。
他左右看看,轻轻搁下粉笔,学着大家的模样,双手相碰,发出轻微的“啪!啪!”声。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朱飞鹏稀罕极了,大声道:“唉哟,季公子会鼓掌了!”
季昭停下了手中动作。
赵向晚瞪了朱飞鹏一眼,对季昭说:“鼓掌表示夸赞,你继续。”
季昭并不傻,其实他非常聪明,只是以前内心封闭,不愿意与人打交道,所以显得笨拙。
现在天天待在重案组,赵向晚能够看懂、听懂他心中所想,从所未有的畅快自如的沟通渐渐让季昭放下戒备,一点点融入团队,渐渐有了点烟火气息。
季昭再一次鼓起掌来。
啪!啪!啪!
虽只是轻轻几声,赵向晚却看到云雀在旷野起舞。能够一点一点让季昭在那个孤寂的旷野世界里自得其乐,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转眼就到了过年的时间,28号南方过小年,赵向晚买了27号的火车票回罗县,哪怕重案组的同事再舍不得,也不好意思再留她,只得恋恋不舍地拎着一大堆礼物,送她上了火车。
罗县是小站,只能坐慢车。
春运期间绿皮火车挤得连脚都放不下,赵向晚左肩斜背着一个洗得有些泛白的军绿色大挎包,右手拎着藏青色帆布手提袋,找到自己的座位,艰难地坐下。
之所以艰难,是因为原本三个人的座位挤了五个人。
赵向晚坐在靠走道的位置,转头环顾四周,头顶上的行李架早就塞得满满当当,只得弯腰将手持袋放在脚下。等到直起腰来,一左一右的身体碰触令她有些不自在,但眼下没有办法,只得忍耐。
靠窗坐着一名神情忧郁的女子,瘦弱的身体裹在一件宽大的藏青色棉袄里,显得空空荡荡的。她右手托腮呆呆地看着窗外,嘴唇紧紧抿着,双手、脸颊、耳朵都长了冻疮,红得不正常。
女子身边坐着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女人,穿一件浅蓝色双排扣呢子大衣,烫着卷发。她的呼吸声很大,胸脯上下起伏着,看得出来在拼命忍耐。
“哐呲——”
当火车再一次停下来等待别的快车通行时,胖女人终于按捺不住脾气,咬着牙骂了起来。
“这是什么破火车,停停停!不断地停!我也是作孽,要过年了还要接你这个讨债的回家。这么大冷的天,火车票又不好买,你这是要把我磨死了才甘心啊……”
瘦弱女子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眸里却透着绝望。
【被拐一年,好不容易被警察解救,以为回到家就能感受温暖,没想到妈妈一不问我有没有受伤,一不问我有没有吃苦,只是看着我的肚子一脸的嫌弃,不停地诉说着她的辛苦。从小到大,爸妈就是这样,只要我考试成绩不够好,就骂我不努力、不认真,然后不停地说着他们为了我怎么省吃俭用,好像他们所有的苦都是因为我。在他们面前,我永远就是个罪人!】
原来,这名女子是刚被警方解救的被拐妇女,而和一起的中年妇女则是她的妈妈。母亲埋怨、女儿失望,母女关系并不好。
听到胖女人发脾气,坐在对面的一个穿中山装的男子好意劝了一句:“大嫂你们这是要回家吧?过年过节的莫发脾气嘛。”
听到有人搭话,胖女人的情绪迅速找到了宣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