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月十五岁的时候终于知道,有一种治不好的病,叫做自闭症。
而许月自己,在别人眼里则是一团淡到几近透明的模糊影子。邻居对他罕有印象,要来采访的媒体提醒,才会一拍脑门想起——“噢,他好像是有个儿子,没怎么见过,好像从小在寄宿学校吧?”
许月从同学一星半点的言语中,与邻居屈指可数的来往中,渐渐发觉他的家,他的栖身之所,原来是一头怪兽。
他学着平庸和沉默,小心翼翼地隐藏起这头怪兽,不让任何人发现。
叶潮生,是喝惯了白水的人忽然尝到的那一口甜。尝过这一口甜,也就跟着无师自通了苦,才忽然发现原来过去是那么苦,苦得让人忍不住红了眼眶。
许月很少哭。眼泪对他也是陌生的东西,所以液体夺眶而出的时候,他甚至没有意识到他哭了。
叶潮生听见一点动静,试探地伸手摸摸许月的脸,果不其然摸到一手湿。他什么也没说,只换了个姿势让许月靠得舒服点。
许月也没有哭得很久很厉害,他的泪腺早就荒废业务了。
两个人沉默地靠在一起,听着楼底下月半时不时制造出来的动静。
“我觉得……我们还是下去看一下吧。”
在月半又一次制造了个大动静以后,许月开口提议,带着一点鼻音。
叶潮生扶着许月的肩膀,仔细端详着他脸上的表情:“这些事情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疑罪从无,听说过吗?没有证据,你就是清白的。”
许月的嘴唇颤了颤,却没有发声。他想,叶潮生到底还是不能理解这种感觉吧。像他那样来自一个正常的家庭,是永远不能体会他的恐慌的。
家庭和父母对一个人而言是如此重要,精神和情感的土壤,一个人一生的和供养都在这里。而他的那片土壤不仅荒芜板结,还是一块毒地。他对人生的隐忧早就从怕被人发现他的家庭不正常,转移到了怕他自己是个不正常的人。
但这些都是叶潮生不能体会的。
这是第一次,许月开始怀疑和好这个决定。
眼下叶潮生尚还会因着这点爱意包容他相信他,但这些有多大程度上只是荷尔蒙的影响,又或是叶潮生对他的怜悯?五年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之后,当荷尔蒙消退怜悯也耗尽时,叶潮生还会有同样的想法吗?如果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叶潮生逐渐意识到他暴露出来的不正常的那一面,又怎么办呢?
许月不敢想下去。他抬眸看一眼眼前的男人,又在对方的目光下飞速地躲闪开。
叶潮生敏感地从许月的眼睛里捕捉到那一丝忧虑和躲闪。他忽然生出一种预感,如果他此刻不说点什么,许月好不容易敞开的那扇门就会关上了。
“就算有一天有证据证明就是你,那又怎么样?”叶潮生盯着他,“你那时被方嘉容控制,受药物影响,做什么都是不由自主的。法律上你也不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而且,我真的应该带你去第一监狱来个一日游。”
许月眼里闪过不解。
“去了你就会知道,你和那些真正的垃圾的区别。你跟他们不一样,你知道吗?”叶潮生语气诚恳,“真正的变态,从来不会害怕自己是个变态。”
叶潮生想到了什么,笑起来又接着说:“再说,你要真的害怕,那警察叔叔可要把你拴住,好一辈子看着你了。”
许月沉默了几秒,抬起头,准确地找到对方的唇,轻轻地印了下去。
他想,就这样吧,都去他妈的吧。
他不熟练地在对方的唇上轻咬舔吮,没个轻重。叶潮生顺从地打开唇关,加深了这个吻。
许月的主动让这个吻多了一层说不清的快感,叶潮生很快绷不住了,开始不正经地动手动脚。
许月穿的家居服还是叶潮生的,这点认知重重地挑逗着空虚老男人那根脆弱的神经。叶潮生舔着许月脖子上的一块皮肤,嘴里含糊不清:“宝贝儿,帮个忙吧?”
许月轻轻嗯了一声。
…………
释放出来的瞬间,许月整个人都失神了。他过了许久才从灭顶的快感中解脱出来,猛然想起刚才叶潮生完全没有被照顾到。他慌慌张张地转过身,顾不上身体|哧|裸|的羞耻:“你还没……我我帮你吧。”
叶潮生急忙握住许月伸过来的手,救下自己的小兄弟。这场晴事开始不久他就意识到,自己离桌上有饭炕上有人的日子还远得很,许月的技术实在是差到发指,让人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根本没有自渎的经验,否则,怎么会使出老农搓苞米的劲儿啊。
叶潮生尴尬地把人拉进自己怀里,生硬地扭转话题,一脚刹下这辆开往地狱的车:“我突然想起来,汪旭下午跟我说苗语的诊断可能不太对劲。”
一谈起工作,许月的注意力果然立刻被转移了:“怎么,他也觉得吗?”
叶潮生有些意外,挑眉:“你们都觉得不对劲?”
许月抓过床头揉成一团的家居服穿上,说:“我没有诊断精神疾病的资格,只是突然想到如果苗语没去过医院,徐静萍有诊断权吗?”
“你怀疑她非法行医?”
“不好说。我觉得你们得查查她。”
叶潮生叶也坐了起来:“明天先把苗语的咨询记录送到专家那去,回头就让他们查查徐静萍。”他比许月齐整些,就脱了条裤子,这会慢条斯理地往上套,一抬头,看见许月期期艾艾地站在床边看着他,想说又说不出的样子。他顺着许月的目光往身旁一瞅,看到床头柜上的一大团纸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