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理不太清自己对这个&ldo;外孙&rdo;是什么样的感觉,迫切地想要亲眼看一看。他也知道,哈尔济朗越能引起他的兴趣,策妄阿拉布坦父子就越不会让自己见到这个&ldo;外孙&rdo;。楚言又是怎么想的呢?她的心如今向着哪一边?
太后又问策凌那里有没有药材,要不要命人送些过去,跟前有没有靠得住的人。
&ldo;我那两个汉军侍卫都是军中出身,会治跌打损伤。我成天提心吊胆,预备着会有这一天。药也是现成的。我把贴身的汉人嬷嬷留给了他。做事极仔细,又是从小给他把屎把尿的嬷嬷,说话他还肯听两句。&rdo;
这么个小子,就是来了,也不会肯陪着她,倒不如怡安好。太后听说诸事安排妥当,也就丢开了。
康熙望着这个&ldo;女儿&rdo;,眼中晦明莫测。策凌是由皇家教养长大,其忠心毫无疑问。身为一方台吉,策凌也是个谨慎机敏的人。他的话,康熙完全相信。若说阿格策望日朗和楚言会为了不让他见到哈尔济朗,就拿唯一的儿子的性命去冒险,康熙也是不信。可是,阿格策望日朗有胆有识有手段,楚言的能耐他更是早已领教。不要说一个策凌,就是把他所有的女婿绑成一团,再搭上一半的儿子,也斗不过这么一对。对这&ldo;女婿女儿&rdo;,他不能不多留个心眼。
福兮祸兮
这是康熙为远来的皇家女婿外孙举办的家宴。
除了公主,额附的其他女人不得出席,相应地,阿哥台吉们的妻妾只有嫡福晋可以来。皇家的额附不少,公主没剩几位,今年来的根本只有楚言一个。嫡福晋大多忙着管家带孩子,懒得劳顿奔波跟着来讨嫌,跟着来的只有新近嫁到蒙古的两个宗室女儿。
女客少,说起来又都是一家人,便不设女席,只让楚言和两位郡主跟着太后坐了。
除了四阿哥和三位小阿哥,今年康熙还点了三阿哥和八阿哥随行。
八阿哥护着圣驾,刚到行宫,京中传来消息,八福晋染恙。他府中除了八福晋再没能管事的女人,两个孩子又小,皇上便命他先转回京城,把家中诸事安顿好再回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该走的过场走完,是自由交际时间。
多年不见,三阿哥含着笑上下仔细打量一番,叹道:&ldo;岁月催人老,你却是没变!果然是个有福气的。&rdo;
楚言笑道:&ldo;三爷清雅如昔,也是没变。&rdo;
三阿哥笑着摇头,似有许多感慨,却没说出口。
&ldo;听说三爷挑头,正在编一本《律历渊源》。书成之日,可别忘了捎一本给我。&rdo;
三阿哥笑答:&ldo;天文数算,我是外行。挑头的是皇阿玛,主编也都是皇阿玛定的,我不过是跑跑腿。那日,我还对十四弟说,可惜你不在京中,要不然,请你帮衬着,我也可躲几天清闲。书成之后,不管别人如何,我定得听你说好,才能放心。&rdo;
两人这边聊着天,那边几位蒙古台吉看见,连忙过来见礼。
三阿哥见他们不停地对楚言说着感激致谢的话,不觉有些奇怪。
其中一人笑道:&ldo;三阿哥不知道,四年前我那里病倒了不少人畜,差点就是一场瘟疫。公主听说后,派人送来三车好药,还仔仔细细说了几样可能的致病原因。我让人照着公主说的措施处理了,这几年再没闹那病。&rdo;
另一人忙道:&ldo;这几年,我都是向公主买的药。虽然是花钱买药,公主的药又便宜又好,对什么症怎么用写得明明白白。帮我省钱不说,治好了好些人,还省得受那些狡猾奸商的气。&rdo;
&ldo;吃了公主送去的药,我额娘咳嗽胸闷的老毛病好多了。我额娘发了话,以后公主那边来的药,公主说多少钱就多少钱,我再还一分就是兔子养的。&rdo;
楚言忙道:&ldo;老福晋这话说得狠了。既是一家人,理当互相帮衬。我做着这个生意,养着一群伙计,又不能短了上家一分一毫,没法赔钱白送,可也不能让猪油蒙了心,赚亲戚的钱不是?姐夫不清楚行情,问两句是常情。&rdo;她还记得,苏联老大哥不过派了几个医疗队,送了点药品,就永远地把外蒙古从中国的版图上分裂了出去。但愿康熙能够看清楚蒙古人最需要的是什么,政策上的一小点改善,都能造福一方,恩泽数世,免去后世许多祸患。她能做的,没道理朝廷做不了。
那位爽直的额附得了面子台阶,咧着嘴笑,直说:&ldo;是,是,我们都知道公主妹子做生意最公道最爽快。我家那几个老嬷嬷都说,公主长得又美,心又好,一定是佛主跟前的女菩萨变的。&rdo;
三阿哥侧过身,用拳头捣住嘴,连声轻咳。
楚言斜了他一眼:&ldo;三爷莫非也有咳嗽的毛病?回头还是拿枇杷叶熬水代替茶,喝个几天,退退火吧。&rdo;
&ldo;咳咳,呃,多谢!&rdo;
可巧四阿哥走过来,听见了最后几句,待几个蒙古人走开,对三阿哥笑道:&ldo;那位女菩萨怕是不知哪里的精怪突然悟了,立地成的佛呢。&rdo;
三阿哥再憋不住,噗地笑了出来。
康熙和颜悦色地与来到跟前的蒙古女婿外孙外甥交谈,一丝不落地把她身边的动静看在眼里。
那几个蒙古人说了些什么,他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这些天这些年,直接间接,听见好些塞外王公称赞她,慈悲善良,和蔼可亲,端庄美丽,风趣豪爽,溢美之词不一而足。聪明的知道先加一句:&ldo;托圣上鸿福。&rdo;憨直的干脆一句:&ldo;公主是我们的恩人,有什么差遣只管说。&rdo;全忘了他们当初对册封这位&ldo;公主&rdo;是何等不满,只后悔没有抢在阿格策往日朗之前把她娶回家。假以时日,噶尔丹的铁骑没做到的事,会不会被她用药车做到?
三阿哥四阿哥素来走得不近,这几年,各自都象避什么嫌疑一样,门都不怎么串,见面就点个头问个好。眼下却站在一处,有说有笑,有了点同胞手足的样子。因为她在面前吧。
就连他自己,那天听见湖上的歌声,看见画船,不知不觉就有些恍惚,想起好多年前和几个儿子一块儿游湖,听他们唱歌的情景。只有那么一次,也是因为这个丫头。他那些个儿子,个个都变了,变得他都认不出来。她却好像还是那个样子,可她真的没变吗?还是,他原来就没看明白过她?
怡安只是个小孩子,这几天半个行宫玩下来,差不多的吃食吃过一遍,新鲜劲儿过去,就有点没意思。今夜倒是来了三四个十来岁的男孩,个个比大人还一本正经,根本充不了她的玩伴。先前赖在母亲怀里撒娇,被楚言百般哄住了,乖乖扮演小淑女。
楚言被人拉走说话,半天回不来。太后两位郡主加上一帮子太监宫女,哪个也不是哄孩子的料,只知道给她吃的喝的,顺着她的性子。怡安无聊的想发脾气,在图雅的提示下,勉强记得与母亲的约法三章,忍住了,只把小嘴噘得老高,不睬人。
图雅深知这小丫头要么不发脾气,一旦发起脾气来,威力大无穷,能把这场宴会砸个稀烂,看看王妃一时不象能脱身的样子,只得硬着头皮赔笑开口:&ldo;回禀太后,小公主累了,奴婢先带小公主回去睡觉。&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