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洄只字不提与纪榛在承乾殿外之时,指尖却有意无意地掠过腰间紫玉,笑说:“今日宴上沈卿的咏雪诗精妙绝伦,年后私塾里的学子定口口吟诵。”
沈雁清不骄不躁,“殿下谬赞。”又看向道旁开得极好的一株红梅,道,“寒梅数绽少颜色,霰雪满眼常相迷。冬日出好景,雪固然有雪的好风光,但梅之坚韧才是世人所向。殿下,赏雪与赏梅只在一念之间,莫让雾霭大雪迷了眼,忘却寒梅从冬来。”
李暮洄抚玉的动作一凝。
纪榛听得云里雾里,茫然地望向不知道又在打什么谜语的沈雁清,趁对方不注意偷偷地抬手摘了朵梅花握在手心。
沈雁清握住他的手,对李暮洄道:“殿下,臣先同夫人回府了。”
被沈雁清一碰,纪榛摘的梅花就掉在了地上,他有点不满地抿了抿唇,当着李暮洄的面也不好蹲下去捡,只盯着落地的雪梅瞧。
李暮洄也看着红梅,神色莫辨,在外人面前总是嗜笑的狐狸眼多了些寒冷,目送着沈雁清和纪榛的背影绕过梅林。
一到马车旁,沈雁清就松开了纪榛率先进了车厢。
纪榛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得对方不悦,也气沈雁清害他丢了摘的梅花,一言不发地坐到角落。沈家父母一进内就察觉二人气氛不对劲,来时如此,去时更甚,皆无奈地摇头。
回程路上静默无言。
主院点着烛,吃饱喝足的吉安靠在门槛上打瞌睡,听见脚步声连忙去迎。
纪榛和沈雁清一前一后入了主厢房,吉安正想跟进去伺候,沈雁清率先将门给关严实了。
屋里亮堂堂的,纪榛三两步走到桌后,戒备地盯着沈雁清。
沈雁清目光郁郁沉沉,“把今日你离开祈年殿后发生的都说清楚。”
对方一副他犯了弥天大错的口吻,纪榛负气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沈雁清阖眼,再睁开已无了耐性,大步上前。
纪榛早有防备,绕着桌子兜圈躲避,他想到承乾殿里的废太子,嘴里念念有词,“你与三殿下是一丘之貉”
沈雁清随着纪榛绕了几圈,一个转身,堪堪攥住纪榛的手腕,反手将纪榛摁在桌上,语气森寒,“纪榛,我再问一遍,你去了何处,和三殿下说了什么,一个字都不许有隐瞒。”
纪榛双腕被擒了压在胸前,望着凛然的沈雁清,噤声。
今日宫宴发生太多,纪榛力尽筋疲,被沈雁清这样一喝,委屈、无助、骇惧犹如雨拍湖面淅淅沥沥叠加,嘴一抿,噎声,“他们欺负我,你也要欺负我”
沈雁清欺他最多。
纪榛彻底不挣扎了,简单交代了离殿后的事情,委顿问:“我都说了,你能放开我了吗?”
沈雁清看着纪榛又变得灰暗的眼睛,这才松开了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