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过于平静,以致于萧漱华想了半晌也只感受到了对方一心为自己好的善意,丝毫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依你,都依你。”萧漱华咬牙切齿地拂开他手,一把抢过桂殿秋,冷声笑道,“将来你求我都别想了。”
孟无悲:“?”
——姑且不论孟无悲有没有听懂萧漱华的威胁,萧漱华的怨气却是实实在在地在半盏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孟无悲的剑势和他本人的作风一般无二。
大开大合,清和端正。
仿佛昭昭日月,无需什么佐证,自然而然地鉴映着世间众生,又如滔滔洪流,奔涌不息,在它之前,草木生灵皆可一概而论。
总之他的剑无甚私情,也少有恶意,他只是平平无奇地出剑,每一招都挑不出错处,看似迂腐刻板,又偏偏宛如天然。
——萧漱华恰恰爱惨了他这一点。
他还记得简都那位儒士拈着长须摇着羽扇的骂辞:“所谓以万物为刍狗——简直荒谬,谁可能万物刍狗?有君有父,有师有长,怎么能做到以万物为刍狗?天地不仁——究竟是何不仁?”
彼时呼声四起,纷纷应和,唯独孟无悲长眉微蹙,回身扬长欲走。
萧漱华追上他的步子,负手问他:“怎么不听啦?”
孟无悲摇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
“怎么,难道你认为这世上能有人做到以万物为刍狗?”
孟无悲望他一眼,轻声应道:“贫道以为,众人天生便是以万物为刍狗的。”
萧漱华微愣。
如他所说,人非生而感天谢地,尊师重道,只是在后来漫长的生命中逐渐学会了珍惜和善待。
萧漱华偏头看着孟无悲舞剑的模样,忽而想起,他眼中最不染尘垢的、最脱离俗世的孟郎——怀着赤子之心的孟郎,是否仍是以万物为刍狗?
孟无悲的剑停在他鼻前三寸,嗓音轻轻淡淡:“不要走神。”
“嗯?”萧漱华回过神来,下意识对上他的眼。
孟无悲依旧是一身白衣,在简都时他是不会着道冠的,因此这时还是长发披拂,青带挽垂,分明应当比起一身道袍的他更像个红尘公子,可萧漱华却分明从他眼里看见了天边遥远的月,冷冷清清,高处亦胜寒。
寒意从他脊背处蜿蜒而起,萧漱华忽然打了个寒颤,却听孟无悲再度开口:“这是悬元刀第十八式,这里出现了第一处明显的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