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善柔半跪,趴附在地上仔细看,血滴呈圆形,边缘一圈锯齿状波浪纹,“应该是从凶器上滴下来的。”
陆善柔站起来,把手里的拐杖幻想成凶器,“乱砍几刀之后,凶手拿着凶器跑了,此时刀尖朝下,血从刀尖流下来,滴在脚踏上。”
陆善柔的拐杖直指房门口,“把通到门口的冰缸全部抬走,找血滴。”
为了降温防腐,卧房满是各种装满冰块的容器。
这是一件奢靡的卧房,铺着和田羊毛地毯,血滴在上面,即使后来被脚印和冰缸破坏了,也会留有痕迹,最初滴落的地方血迹最明显。
血迹延伸到了房门口,在门槛上还找到了一滴完整的血迹。
但是到了院落,就不可能找到了,因为昨天下了一整晚的大雨,把院子里铺的青石板路冲刷的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连一粒灰尘都没有。
陆善柔说道:“弄些白醋来,喷在青石板上。”
这是干什么?众人皆哑然,唯有魏崔城双目发光,不禁说道:“水冲掉的血液遇醋会重现痕迹,梧桐居士所写的《续陆公案》里第五回‘苦命女命丧黑客栈,痴情郎千里娶枯骨’,陆青天就是用这个方法找到了苦命女埋尸所在,捣毁了杀人越货的黑客栈,红颜已变枯骨,千里觅芳踪的未婚夫抱着一坛子枯骨办了冥婚。”
公案话本小说爱好者魏崔城对三卷《陆公案》的情节倒背如流,连陆善柔这个原著作者都没有他记得清楚。
因小说和现实不一样,源于真实案件的话本会考虑阅读者的喜好和情绪,选择容易引起共鸣的部分进行再创作。
黑客栈是有的、消失的女人也是有的、白醋寻血迹挖出受害人也是有的,但爱情故事是陆善柔编的。
但也不是完全瞎编,未婚夫和枯骨成亲的故事,源自于陆善柔的姐夫和姐姐,姐姐死后几年,姐夫一直没有走出思念,在乾鱼胡同梧桐树下自挂东南枝,殉了情。
陆善柔一时伤神,故事背后的残酷只有她一人知晓,默默背负着一切。
绝美凄凉的爱情故事最打动人,众人唏嘘不已,很快取来了白醋和锡制喷壶。喷壶肚子大,壶口上有如莲蓬头般细小的孔洞,倾倒时会喷出如头发丝般绵密的水珠。
“我来,让我来,我来喷!”陶朱兴奋得如兔子般蹦跳着,提着喷壶,往地上呲白醋,空气中弥漫着酸楚的味道,就像故事里凄美的爱情。
白醋如梅子黄时雨,所到之处,血迹无处遁形,滴落到了一处,断了。
是断在院子角落里一个盛放着睡莲的大水缸里。
因房子都是木制,若是起火,从厨房打水来灭火,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在院子角落里搁置水缸,养一些金鱼睡莲装饰,好看又实用。
正值盛夏,红的、蓝的、白的睡莲挤了满满一缸,莲叶都挤到外头了。
陆善柔问差役们:“你们搜过这里吗?”
差役们支支吾吾:“没……应该没有……陆宜人没有点名明要搜这种地方。”
光记得掏粪坑、掏炉膛、掏酱缸了!
陆善柔正要挽袖子,陶朱兔子似的跳过来,“我来,我来,让我来!”
魏崔城拦住了,“你这个小身板,胳臂太短,都够不到底,怕是要一头栽进睡莲缸里,我胳臂长,我来。”
其实魏崔城毛遂自荐,是觉得陆善柔露出胳膊,将来怕是要被人闲话,一个寡妇已经很艰难了,何必再添隐患。
魏崔城手长腿长,中指指尖几乎能够到膝盖。
陶朱不服不行,嘴上不服气,“就你胳膊长,猿猴似的。”
你要是个男的,我早把你扔到九霄云外了。魏崔城撸起衣袖,右手伸进睡莲缸里,手在莲叶东、手在莲叶西、手在莲叶南、手在莲叶北。
手指在绵软的淤泥里游走,触到一物,触感尖锐,魏崔城慢慢摸去,将此物提起来。
一把薄薄的长刀,刀身呈长条形,是市面上常见的西瓜刀!
刀刃中间有一道月牙形状的缺口,陆善柔将从李公子喉骨取出来的碎刀片按上去。
严丝合缝!
凶器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