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卿原本只是她身边的一个婢女,无论何时都不应该舍弃这个身份,不能忘本,应该只当她的臣子,她的奴婢。
芳卿面朝绒毯跪着,一动不动。永康迟迟没有叫她起来,但却在跟另一人聊天:
“瞧吧,人来了。芳卿还是懂规矩的,知道主动来请罪。”
芳卿一听,就知道和怡长公主也在了。
当年大燕初立时,立嗣毫无制度可言。开国的高皇帝是男人,但他的儿子大多战死,还活着的又不中用,只有一个女儿随他南征北战,谋略过人,也很受臣下拥戴。
于是顺理成章,大燕有了第一个女皇帝,后来还被谥为武皇帝。
可是武帝早年打仗时受了伤,无法生育,只好从皇室中找了一个郡主封为皇太女。这位皇太女就是先帝。
然而先帝似乎患上了跟武帝一样无法生育的怪疾,所以依循旧例,也从宗室中过继了一个女孩封为永康公主,当作自己的孩子。
祸患就这样埋下了。
永康公主五岁的时候,先帝突然诊出了喜脉,八个月后顺利地产下了长子。原来先帝的身体并无问题,没过两年,又生下了一个女儿。
这个女儿对先帝来说才是真正的公主,从生下起就如珠如宝地养着。封号取为“和怡”,也是一生喜乐的寓意。
皇帝对永康大方,却怕亲妹妹要抢他的皇位。一母同胞的兄妹关系紧张,反倒把和怡推到了永康身边。
她们都是被皇帝防备的人,又是姐妹,水到渠成般联合到了一起,关系颇为要好。
芳卿未嫁前,和怡也算半个主子。但弹劾的事情一出,不知情的人都认为她忘恩负义,染指了公主的男人。形同背主,不忠不臣。
蔺征虽然跟和怡和离了,却还是被视为她的私有,和离了却也不算离,更没有哪个女子敢冒着得罪公主的风险嫁给他。
和怡故意挑连决当第二个驸马,也是因为心里放不下他,存了置气的心思。
只听永康话锋一转,说:“不过,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闹出那样的事来,她倒也不冤。所以我把她叫来给你出气,人呢,就全凭你处置。”
芳卿看着地毯里精致的金丝,听得阵阵心寒。
她早就料到会开罪和怡,只是这些日子一直风平浪静,好像是她多虑了。但和怡不动她,永康却不介意牺牲她去讨妹妹的人情。
纵使她跟了永康十几年,尽忠竭力做了许多事,都及不上随口卖给和怡的一句人情。
这就是钟世林不曾认清的永康长公主:物尽其用,翻脸无情。谁都可以舍弃,谁的忠心都比不上她的野心。
芳卿安静地等着,内心却并不平静。和怡下一句话就能左右她的命运,而她仍不习惯这种等待的感觉。
“谁还稀罕那个狗男人。”和怡嗤笑了一声,嘲讽道:“皇姐把她叫来,其实是想给我找难堪吧。想看我为了那个狗男人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