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成烨取义成仁,舍身为国,他也是自愿请战。朕不过是成全了他英雄命。”姬盈面色不变,“莫非你还要怪朕?”
他仿若对前因后果一无所知,言谈举止更不像始作俑者。
“如若荆山是无可挽回的国殇,青山处处埋忠骨,霍成烨肝脑涂地,也是赍志而殁。臣身为他的妻子,自然不会说半个不字,更不敢怨恨陛下。”
芳卿终于等到了能跟皇帝对峙的时机,言辞和语气都没有想象中激愤,反而越说越悲凉。她话锋一转,言简意深:
“但若不是呢。”
姬盈的凤眼一凝,瞬间变得犀利狭长。
芳卿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来,没有了一直以来毕恭毕敬的模样。她心平气定地直视着他,眼里有的只是洞悉一切的明锐。芳卿心里的仇恨早就转化成了毅力,更多的愤怒和怨恨会使她丧失清醒。
她此刻看着姬盈的目光就很清醒,足以令他知道装糊涂没有用。
姬盈仍佯作镇定,临危不乱,只是周身的威压又在无形中立了起来,仿佛是他身为帝王与生俱来的本领。他对芳卿的暗示不置一词,且看她还有什么办法。
芳卿缓缓说道:“您登基后亟待立功立事,本无可厚非。眼见南方兵民骚乱,就是一个天时地利的机会。您又知道永康公主贪财,所以与她联合促成了朝廷出兵。虽然那次的军饷和后来建造炮厂的银两,大多流入了永康府,但前些日子清算,这些财物也就回到了您的手中。”
她不疾不徐地将皇帝这些年的布局大白于天下,看着他的手越攥越紧,也没有停止讨伐。芳卿直截了当地说道:
“所以臣要亲自向您讨回来。”
“请陛下让出帝位。”
顷刻间,对话的强弱双方便翻转了过来。芳卿埋伏了许久,等的就是现在。
姬盈就算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面对她的叛变了。
刚才的款款深情皆已在瞬间化为乌有,荡然一空,正属于君王稍纵即逝的喜爱。又或者只是他逢场作戏,所以才消散得这么容易。
他压抑地诘责道:“这就是你说的忠心,你就这样报效天恩?我是那么信任你,连蔺征都没有的信任。”
“查清幕后推手,告慰无数将士的英灵和为此殉难的百姓,仰无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又何尝不是报效天恩。”
芳卿以为这段话只是为了讥讽皇帝残民以逞,却不想双眼刺痛了一下。尽管她并没有如此深明大义,但那无数的英灵中有她最在意的那一个,也是支撑她彻查到底的那一个。
她的泪意很快得以控制,道:“臣愿意帮陛下收集永康府的罪证,同样只是因为她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所谓的忠心,只是陛下一厢情愿的臆想。臣从来都没有为您尽过忠。
“一天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