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墨雪衣当机立断,“把他带下去。”
“陛下……”墨雪衣看着面无血色的沈慕安,一时间也慌了心神,“陛下、陛下您怎么样了?”
沈慕安停在心口的手蓦地揪紧了衣襟,登时站立不稳,须臾之后倏忽呕出血来。
“陛下、陛下!”
墨雪衣和霍文堂大惊失色,连忙上去试图搀住沈慕安摇摇欲坠的身躯。
沈慕安跌坐在宝座旁的台阶边上,他连抹去血丝的力气都没有了,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也再也无法泛起活人的神色。他把面颊埋进墨底滚金的龙袍里,倏地失声哭了起来。
“传太医、传太医!陛下——”
自那之后,直至临终前夕,沈慕安的身体便再也没有好起来。他时常昏昏沉沉地躺在病榻上,梦里全是昔年母后葬礼上号哭不止的自己。
若能再来一次,他宁可不要这个用母亲鲜血换来的至尊皇权。
外界传言的帝后和睦,相敬如宾,对沈慕安而言,却是最残忍的假象。
他起初不相信苏墨秋,并不仅仅因为苏墨秋有权臣的嫌疑,也是因为一个在谎言里长大的孩子,是没有办法相信炽烈的真心的。就像过惯了严冬的人,没有办法适应春天一样。
给他温暖,他会害怕,会质疑,会将对方推开,会拼命地逃离,会想方设法地证明这一切都是虚伪的骗局,唯独不会选择相信。
沈慕安从不与人谈及母亲萧念容,唯有那一次,他轻飘飘地提了一句,今日是母后的忌日。
他有些嘲弄地看向桌对面的苏墨秋,这世上不会有人肯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人好,也不会有人肯真心实意地待他。
可苏墨秋每次都是极认真地望着他,他说什么都会记在心里。苏墨秋托着腮,微笑望着他。
“等平城雪后初晴,风光渐好,殿下想去放风筝吗?就像宣穆皇后在世时那样。”
第89章风雪
苏墨秋不单单是这么说了而已,他也真的去做了。沈慕安记得秋日他下了学,回到府邸就看见苏墨秋桌上地上堆了一堆废纸。
“做什么?”
“……给殿下做风筝玩,”数十次的失败显然并没有打击苏墨秋做手工的自信,他对照着找来的图纸,又开始新一轮的裁剪,“从前不是说好的吗?”
沈慕安无奈摇头:“你这也太浪费纸了。直接去街上买点现成的来不就好了?”
“东宫按例不得随随便便给殿下送礼,”苏墨秋道,“微臣要是这么做,岂不是有点变相行/贿殿下的意思?”
沈慕安简直要对此人的胡言乱语哭笑不得:“有你这样行/贿的吗?”
苏墨秋继续大言不惭:“送东西讲究的就是一份心意,外头买的再好,怎么能比得上微臣的一片真心呢?”
“真心,”沈慕安也同他玩笑,“你的真心价值几何啊?别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人了吧?”
苏墨秋松开了剪刀,一边嘻嘻笑着一边拍了拍心口,冲沈慕安挑眉道:“好东西,千金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