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叔气得吹胡瞪须,却又无可奈何,恨道:“当年老爷就该听我的!让你死了才好”
男人早已收回目光,靠在椅子上撑着半张脸闭目养神道:“翠儿,送客。”
把忠叔送走后,翠儿又进来了。
椅子上的人有些不耐烦:“还有何事?”
“四皇子来了口信,说今夜城中热闹,邀您出城赏灯。”
狭长的眸子轻轻掀开一条缝,男人目光落在案上笔筒倾斜的阴影,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申正了。”
“知道了。”宋子珩又闭上眼,“过了酉初再叫我。”
“是。”
“对了”慵懒的男人抬起一根手指,“天气太冷,去让人将火墙地龙都烧起来。”
翠儿有些疑惑,却没多问,只应下来,却没离开,沉默地看着窗边歪着身子斜倚的人。
屋子里又变得一片寂静,今日没出太阳,室内有些昏暗,能透进纸窗的光不多,薄薄一层,覆在他清晰的下颌边,投下条长长的阴影,再落到他突起的喉结上。
过了好一会儿,那喉结才轻轻动了下,男人深灰色的眸子在阴影中睇过来,道:“你要这样看多久?”
翠儿惊觉回神,忙跪下来,犹豫了下,道:“要不要奴婢给大人温一壶酒来暖暖身子。”
她突然想起以前不知在哪听的句诗,如今才终于明白这其中意味。
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大抵不过如此。
宋子珩指尖微微蜷了蜷,道:“吾心之涸,二两杜康尚不能填。”
翠儿再无言,沉默地退下了。
没过多久,屋子里开始暖和起来。男人卸去膝间毛毯,起身将窗户打开。
外面下起了雪,天空一片灰蒙蒙,鹅毛般的雪花轻飘飘落下来,不一会儿就将庭院妆成银白。
桌上摆了许多东西,多数是那人送他的小玩意。纸折的小动物,玉雕的玲珑毛笔,只绣了一半的手帕
宋子珩执起笔,却在空白的纸上悬停了许久也未落笔。笔尖浓墨汇聚而下,在雪白的宣纸上泅出一滴漆黑的墨点,那墨点渐渐扩大,填满他如同深海般的空洞双眸。一如浓厚的黑雾,压得他心中沉重不已,连指尖也开始发抖。
寂静的书房内,只听得啪嗒一声,男人手中毛笔应声而落,笔尖软毫重重散开,在纸上晕染出更大的一团杂乱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