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从他侧脸扫过,也随着他眨眼的频率跳了跳。
闻溪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心口不安地跳了起来。
坐在主位上的被称作洞主的男子抬起一只脚踩着垫在身下的皮毛,说:“很简单,凭宋大人的聪明,肯定也猜到了。我这几个兄弟费心请宋大人来,第一,是撤回瓦塔的兵,第二,放过温将军父子,第三嘛,嘿嘿”那洞主笑了笑,“若是能把上次你们截下的舆图和四皇子的消息留下,我们兄弟必有重谢!”
闻溪呼吸一窒,目光落到那洞主脸上。
有屏风挡着,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清晰辩认他粗犷的身形,以及脸上的络腮胡。
若只是伙盗贼,自传打起了四皇子和舆图的主意,只怕坐在席中的,还有别人。
可那些人都是从没见过的,打扮也的确是盗贼的样子,视线又不太清楚,她看不出来,只好将目光重新锁定在宋子珩身上。
男人半垂着头,思忖了番,才抬眼看向主位上的人,道:“洞主方才说的这些,只怕子珩一件也不能答应了。”
洞主还未回答,坐在下方的一个胖子抢先道:“那个小娘子你不想要了?不想要哥儿几个哥就不客气了”
他尾音里带着些令人作呕的淫笑,逗得旁边几个也跟着一起笑起来。
闻溪愤愤地咬着后槽牙,被缚住的手也紧紧攥成拳。
宋子珩徐徐开口:“第一,瓦塔镇的兵是为戍边而设,自我朝建立以来便一直设立,断没有撤回的道理;第二,温韬父子与他国来往亲密,其诸般行径已不再具有领兵资格,根据大周律法当押解归京,待六司审过之后再论罪行法;第三,上次在北部截下的行商,其身上所携的舆图,为大周重要机密,而四皇子又是大周天子血脉,二者无论哪个,子珩也不能交出来。”
洞主却笑了,大笑着笑了好一会儿,才说:“宋大人不愧是当朝重臣,句句都离不开大周,字字忠烈,可歌可泣,可我怎么听人说宋大人的生身父亲,当年却是个叛国贼。”
“可不是嘛。”先前的胖子立即接道,“那萧大人满门就是因为与外邦勾结才被砍了脑袋。”
有人附和他:“就是”
“他也不该姓宋,姓萧。”
“那我们不是得改口叫他萧大人才是”
一群人小声议论着,洞主也忍不住揶揄起来,说:“当年宋大人的父亲既然能做出那样不要脸的事,如今不过是拜托宋大人这点小忙,比起你爹那点儿事,根本不算什么但好歹,同你爹也算一脉相承了。”
满堂的人大笑了起来。
闻溪不忍地看着宋子珩。
萧氏一族的事,是太子主谋而致,如今太子已经死了,可当年萧氏的冤屈却没有昭雪,这么多年过去,世人眼中,萧大人仍是那个与外通敌的罪人。
她曾经也好奇过,男人如今已这般权势,为何没为父亲洗脱冤屈,可后来又想,他又能怎么做呢。难道要昭告天下,当年的事是皇帝亲手策划的么。
谁又能治皇帝的罪呢?
宋子珩仍是不急不忙地开口,道:“家父当年所受冤屈已真相大白,只是各位长年远离中原,信息难免闭塞。而如今子珩身为大周臣子,虽说德薄能鲜,却也读了几年书,学的也是为仆则忠的道理,绝不会做背国弃民之事。”
他声音平淡,连一丝起伏也没有,闻溪却隐隐能感觉,男人在生气。
洞主停顿了会儿,又说:“这可怎么办好?那妞儿,你不想要了?”
男人回道:“子珩倒是有个提议。”
“哦?”洞主饶有兴致,“说说看。”
闻溪看见男人知道,一只手背在身后,她知道,这代表他认真起来了。
宋子珩说:“子珩建议洞主趁早先遣散家小,再收拾得轻便些,即刻就开始往北逃,若是逃得快些,尽早到了芬尼境内,兴许还有活路。”
咚——!
猛地一声,坐在一旁的胖子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喝道:“给你脸了是吧!他娘的敢叫大哥逃?信不信你今天就得死在这儿?”他说着便抄起了身边的长刀,“刀架在脖子上我看你怕不怕!”
“怕?”男人却纹丝未动,甚至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只盯着上方的洞主,“今日子珩若是死在这里,明日必有大军来攻此处,你们不过几百穷寇,如何能敌?今日子珩若带着闻溪离去,明日亦会率军亲自清剿此地,届时只怕连个活口也难留下。你们长年穴居在这般深沟里,龟缩偷日地苟活着,朝廷无暇治理也就罢了,如今倒主动招惹本相,要怕的该是你们,倒不如趁这时机收拾行李散逃才为上策。”
“你!”那胖子倒真像是被他这番话吓到,不由得担忧地看向他大哥。
台下坐着的一众也小声议论起来。
洞主拍了拍手,说:“不愧是相国大人,说话就是不一样,我这几个没胆识的小弟倒真被你唬住了。”他笑了笑,换了只腿撑着,“可大人也太小看苍西古道了瓦塔一共才驻了多少兵,就算全来了,也不一定能奈我何。”
闻溪听他话音,猜测这洞主定是有谁支援,却不能确认是何方势力。
宋子珩为她解答道:“你不过是得了芬尼人的口头许诺,可芬尼人如何能为了你一个小小悍匪,甘犯侵略大周之险。”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