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珩看着身旁的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想说点什么来缓解气氛,话到嘴边又生生忍下。
罢了,反正他说的她都不爱听。
住的房间在五楼,得连续爬许多梯阶,刚刚在外面吹了点风,他的腿有些疼,但完全在能忍受的范围。只是不由得脚步慢下来了些,尽量不让她看见自己,静静地跟在身后。
一路沉默地回了屋,宋子珩想说早些休息,却被叫住了。
闻溪让开身请他进屋。
男人有些疑惑,却没怎么犹豫就进去了。
闻溪没关门,也没坐下。而是站在他对面,仔细地将他上下打量一番。
突如其来的注目让宋子珩有些僵硬,问她怎么了。
探询的目光落在他双腿上停留了许久,闻溪才抬起眸子对上男人的视线,说:“听说宋大人腿不是很方便?”
男人心头一颤,连呼吸也轻了几分,道:“没什么大碍,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闻溪点了点头:“我知道有一种方子,用来做成药膏加热后敷在关节处,能缓解一些疼痛。就是药材有些不好找,不过以宋大人的身份,应当不难寻,我后面有空了列出来给你。”
宋子珩有些错愕地望着她,确认她脸上的微笑没带着分毫嘲弄后,心底倏地流出一股暖流,带着浓浓的酸涩,蓦然冲上鼻腔,让他眼眶也开始发热发酸
他连嘴唇也有些发抖,用了好些力气才没让声音颤抖,沉沉唤道:“闻溪”
闻溪避开他灼人的眼神,说:“我今夜在外面散了散心,终于想明白一些事。”视线太过炙热,她又忍不住别过脸,继续道,“其实我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恨你的以前我总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不但有好的出身,享不尽的富贵荣华,一见钟情的人正好也喜欢我这些都是普通人一辈子也求不来的可后来这些全都没有了,就像是做了场华丽的梦,醒来两手空空,连心也空了”
“对不起,是我——”
“你听我说完。”闻溪打断他,“到这边后,我又想了许久,渐渐地有些事我也能想明白了。我出身的确还算尊贵,可我从小就没了娘,我爹也不疼我,我活了十六年,他甚至连我生辰是哪一天也从来不记得,起初我还会主动去提醒他,可换来的却是一副冷脸呵说远了。”
她尴尬地笑了笑,又接着道:“不过这些跟你也没什么关系,你没出现时他也是这样待我。至于后来的事情,唔有些事不太方便讲,不过就算没有你和皇后联手,我爹的太子之位只怕也坐不了太久,到时候我一样会失去我原有的一切
只是我一开始满腔的恨远处发泄,便将这些全都归到你身上,在这边的一年多时间里,我慢慢地想明白了,有些东西也可以尝试着去放下,那这些恨也就不好再给你。”
宋子珩隐隐约约似乎有些猜到她要说什么,慌忙道:“别、别说了闻溪”
“我还没说完。”闻溪吸了吸鼻子,“不过我还是恨你的,即便那时对你一见倾心,我大概也只是惋惜一番罢”她说到此处有些哽咽,想起自己当初天真的模样,又不禁有些发笑,连眼眶都笑得发红,却仍继续道,“我还是会奉命和君梦闲成亲,现在可能正在王宫里看他跳舞。可你不该若不是你求皇上赐婚,我就不会对你生出些什么不该有的幻想这是不是你对我爹当年犯下的错的报复,才让我这么痛”
她话音断断续续,最后几个字甚至只能艰难地发出几声气音。
男人走过来,想抬手为她拭泪。
闻溪转身避开,用手背胡乱抹了,深吸了口气,才说:“我这个人很笨,又很轴,很多事情总是想不明白,时间久了,有时都记不起来在倔什么,可那股劲却始终在今夜我却突然顿悟了,其实这些痛不能全怪你即便你求皇上赐婚,若不是我自己也动了心,我又怎会同意。你那时待我那样冷情,我还为你找了许多借口,说你太忙、说男儿不该为情所困若是我早些清醒,也不至于沦陷至此这些痛,有一半,皆是我自找的。”
宋子珩也想起过往她对自己的种种好来,心中升起剧痛,痛得让他闭上了眼睛也难以忍受,艰难道:“你没有错,是我太过卑鄙”
闻溪摇了摇头,苦涩地笑了笑,说:“我现在想通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好了。你今夜也看到了,在没有你在的地方,我过得还不错,身边有亲人,还有朋友。虽说日子拮据了些,却也算自在,若是你没出现,我以后该过得越来越好
太子当年灭了你萧家满门,他已为此偿了命,若你心中还有余恨,也不知道你如今给我的伤够不够抵你此次来瓦塔想来也是有要事在身,若处理完了就回去罢,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愿自此放下过去,也请宋大人从住后放过我。我们一别两宽,再不相欠。”
第70章
冷
宋子珩从未感觉到这样彻底的冰冷。仿佛世界又变回那个死寂般的冬天,他依然被封锁在看不见的冰封世界里。
只是这一次不太一样,有什么破开了冰面,刺骨的寒气穿过缝隙,迅速将他全身包裹起来,只需轻轻一碰,就能碎成粉末。
他仿佛冰雕一般站在原处,浑身都冻得僵硬,连手指也抬不起来,只有一颗心还在胸腔内拼命挣扎,想穿破喉咙,送到她手上。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