骠骑大将军回京,带着南伐军中地几个重要证人。
京中视线瞬间从瑞王一党转移到此前议论纷纷的“骗取军粮”一案上。
假传军令,伪造军印,骗运军粮,民间为此吵翻了天。
一说疫事情态紧急,特殊境况特殊处理,裴世子冒天下之大不韪,无非也是为了百姓,若没有那批军粮,百姓们岂不等着饿死?还不算因百姓恐慌外逃,导致的疫症外溢带来的损失。
一说律法如山,假传军令、伪造军印、骗运军粮,无论哪一桩,拿出来都是要命的罪,若此次“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下次是否也有人可以因为“特殊情况”公然挑战律法?
也不乏有人大放厥词,嘲裴世子此举,沽名钓誉罢了,若无利可图,他哪会单单为百姓而犯下这样的大罪?
争吵的同时,人人都盯着大理寺。
骠骑大将军沈晋,当时负责运粮的统领吴纲,南伐军的严姓押粮官,一早就入了大理寺,与裴世子一道,四人分开同审。
中午时,便有消息传出来。
说那严姓押粮官咬定当时他凭文书放粮,可事后发现文书不对,仔细核实后发现文书上的军印乃是假造,随即呈上一份调粮文书。
负责运粮的吴统领只道当时照文书取粮,亦照文书送粮,文书已于当夜交予押粮官,事出紧急,他并无法确定当时的文书是真是假。
而裴世子对此淡漠得仿佛事不关己,只有一句话:朝廷如何判,他都无异议。
“所以啊,这问题的关键,就落在了沈将军的头上!”茶馆里,不知何处得来消息的人被围得水泄不通,“那文书上的军印,的确是假的,只要他一句对此事毫不知情,裴世子的罪便板上钉钉,再推脱不得!”
“你们猜,沈将军是如何说的?”那人跟说书先生似的,竟然卖起关子来。
周围响起嘘声,叫他快些说下文,也不乏有人嘀咕:“这沈将军和裴世子,说起来还有些龃龉罢?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此前不是曾与沈将军有过婚约?”
围拢的百姓议论声更甚,只那知晓内幕的人悠悠喝了一口茶,继而道:“此案大理寺卿亲审,陛下亲临旁听,沈小将军一身正气,当即朝陛下行跪拜大礼,称运粮文书由他亲自签发,他亦知裴世子既无陛下手谕,亦无陛下口谕,‘骗用军粮’不实,‘挪用军粮’却是真,他愿与裴世子共领罪罚!”
“骗粮”竟是假的!
可“挪用军粮”,按律同样是大罪啊!
沈府内,梁氏正在破口大骂。
“你不是说此事不会牵连到晋儿吗?他为何会在陛下面前领罪?”听闻此事,梁氏连下值都等不得,当即叫府上管家去衙门将沈高岚给催了回来,“挪用军粮啊!重则死刑轻则流放,晋儿还是南伐军的将领,知法犯法监守自盗,罪加一等!你这是不要我儿活,不要沈家活啊!”
本就不是什么名门淑女,梁氏撕扯着沈高岚的衣裳就哭嚷起来。
沈高岚亦未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诚然,此前他已向裴世子投诚,瑞王由北疆引入疫症一事,便是他配合裴世子,引着温阑一步步找到证据。
瑞王试图用军粮引他入局,他也早早知会给世子。
当时世子只让他依瑞王所言办事,并放言不会牵连到沈晋,亦不会连累沈家。
昨夜沈晋归来,他第一个便问了此事,沈晋当时亦说世子找他调粮时,让他只管放粮,事后将一并罪责推到他身上即可。
裴世子毕竟是国公府唯一的嫡子,是长公主的儿子,是陛下的亲侄子,这件事由他一力揽下来,总有转圜余地,可他们沈家……
“爹,即便你没有事先与我言明,我亦会放粮。”
“南方战事刚熄,南蛮重创未及恢复,近期不可能再举来犯,可前方百姓水深火热,粮食晚到一日,岭南十三城便缺一日的口粮,何故要固守陈规,让军粮躺在粮仓睡大觉,而让饱受疫症之苦的百姓活活饿死?!”
想到昨夜沈晋的言语,沈高岚重重扶额。
他该想到的啊,他早该想到的啊!
他这个儿子,最是正直无私,刚正不阿,怎会为了逃避罪责而污蔑旁人,将一切都推到旁的人身上呢?
哪怕这个人娶了他心心念念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