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五昌打定主意,想要利用一把胡润溪。kanshupu他一回道场,就直奔胡润溪的宿舍,假装无意地提起此事,说道:“大哥,你猜我刚才在镇子上碰见谁了?碰见了顾墨白那小子,还有石俊和那个外来的棋手。”
胡润溪一听顾墨白的名字就烦。顾墨白的棋力他已经见识过,进步速度匪夷所思,加上他入门早,倘若定上品,有可能在自己之前成为内弟子。这事已然成为他的心头病,一听陈五昌提到顾墨白,他便不耐烦地说:“看见就看见,这有什么稀奇的?”
陈五昌给胡润溪端了杯茶,坐下慢慢说道:“原本是没什么稀奇,可我不明白一件事。你说他在咱们道场有那么对手可以下棋,他却偏偏跑到镇上的棋馆找人下,这又是什么路数?难道他又想出了什么练棋的新方法?”
“去棋馆练棋?不对不对,他连你都能赢,跑到棋馆里又能找到什么对手?”胡润溪脑子飞转了几圈,突然惊觉:“哎呀!他莫不是找人去下彩棋?”
陈五昌也装作大惊道:“像!像!我记得好像见他掏钱袋来着,只是远远地没看清楚。经大哥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胡润溪这下坐不住了,他站起来,来回踱着步,突然又问:“你再回忆回忆,当时到底看见了什么?”
陈五昌说:“大哥,我不是说了吗,我看见他们进棋馆,一时好奇,就跟了进去。后来看见他正在和人准备对弈,当时他背对我,似乎是从怀里掏出个棕色的东西,是不是钱袋没看太清,我也没往那方面想,只是疑惑他怎么会去棋馆下棋。我怕真碰了面双方都尴尬,就悄悄地退出来了。”
胡润溪又踱了几步,说:“不行,这事得告诉师父!”
陈五昌连连摆手说:“使不得使不得,他要真是去下彩棋,不就犯了大忌吗?跟师父一说,再把他老人家气个好歹的,我可负不起那责任。大哥,算了吧,我一说你一听,就别往深里计较了。谁让人家来得早,又受师父喜爱,有些事咱认真不得。”
最后这句话让胡润溪火冒三丈,他怒道:“没出息的废物!他犯了这么大的门规,要不收拾收拾他,以后咱们在道场里怎么服众?你不去我去,到时候师父问起来,你得给我做个见证。我再找几个人闹闹事,不怕师父不秉公办理。”
陈五昌叹了口气说:“大哥,我是劝不了你。你要真想去,那我也只能给帮个腔。可咱们先说好,师父要恼了,你可得替我担着点。”
“行了行了,看你那德性。放心吧,凡事由我兜着。”
两人商量完,立刻便前往隐秀庵。此时已是夜里戌时,谢春霖这个时间一般都在隐秀庵中打谱。两人见庵中亮着灯,便在门前跪下道:“弟子胡润溪拜见师父。”
这个时候胡润溪来找,谢春霖也十分意外。他知道这个徒弟一向心术不正,在棋艺上多年没有进展,因此一直对他比较疏远,也没把他纳入内弟子,很少有私下的交谈。他深夜来访,岂不是怪事?谢春霖轻轻答了一声:“进来。”
胡润溪立刻拉开庵门,跨了进来。他站在谢春霖的棋桌前,喊了一声“师父”。
谢春霖放下手中的棋谱,看着烛火远处的胡润溪,只觉得他的身影十分模糊。“润溪?”他问。
“是我。”
“来,对面坐。”
“弟子不敢。”
谢春霖语重心长地说:“坐下说无妨。为师也好久没指导过你了,
你大晚上的跑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啊?”
胡润溪只敢坐半张椅子,向前欠着身子说:“师父,弟子近来颇感道场中纪律松弛,心中十分不安,特来找您倾诉倾诉。”
“纪律松弛?你指的是哪件事啊?”
“师父,我听说有弟子到棋馆里跟人下彩棋。”
“有这等事?”
“千真万确。我记得刚入门时您说过,既入了道场,就应该以职业棋士为志向,不能再和江湖棋手下彩棋。道场弟子下彩棋,犹如官员受贿,赚的都是不义之财。”
谢春霖说:“这是棋界大忌,自不待言。你说的到底是谁啊?”
胡润溪凑上前去低声说:“就是顾墨白。”
谢春霖一听这话,立刻咳嗽起来。胡润溪赶紧起身为他捶背,口中还说:“这个顾师弟,罔顾师父平日里对他的关爱,竟干出这种玷污师门的事,实在让人痛心。”
“你说这话,有什么依据?”
“有,今天下午陈五昌师弟亲眼得见。他现在就在外面,您要不信,我让他进来跟您说。”还不等谢春霖答应,胡润溪便径自喊道:“陈师弟,你进来!”
陈五昌一进门,立刻跪在谢春霖面前,叫了声“师父”,别的却什么也不说。
胡润溪急道:“下午你去镇上看见了什么,一五一十地对师父讲出来。”
谢春霖有些痛苦地招招手,说:“你讲,你讲。”
陈五昌抬眼瞄了一眼谢春霖,只见他脸色苍白,一手捂着胸口,显得很是乏力。可他看自己的眼神却十分犀利,让他不禁有些胆寒。他又低下了头,说:“回禀师父,弟子今天去昌兴市买东西,在棋馆前正遇见顾墨白、石俊,还有那个外来的棋手。我想,既是同门弟子,在山下遇见了,总该打个招呼。可还未及说话,他们就径直进了棋馆,弟子心中疑惑,便跟过去看了一眼,只远远地看见顾墨白和别的棋客下棋,石俊和那个外来的都在旁边看着。我一想,职业棋士大多不好意思去棋馆下棋,撞见了难免尴尬,便没喊他们,直接退了出来。事后我越想越疑惑,咱们道场里这么多好手,他为什么要去找棋馆里的人下棋呢?便和胡师兄提起此事。胡师兄毕竟有经验,立即看出他们是去下彩棋的。我这才想起,当时墨白师弟似乎有个掏钱袋的动作,只是看得并不真切,并不敢断言。如果师父找他们来问,我想他们必不敢欺瞒。”
谢春霖思忖了一会儿,问道:“你只看到了顾墨白下棋,另外两人并未下场?”
“我看到时,只有墨白师弟在下。”
“你既然没有看真切,为何就说他们下彩棋呢?须知此事关系重大,要是冤枉了人可不是耍的。”
胡润溪说:“师父您想,若非下彩棋,他跑到棋馆里下棋还能为什么?此事已不离十,您若想偏袒顾墨白,弟子们自然无话可说。可要说他不是下彩棋,我却不敢相信。”
谢春霖叹了口气,说:“为师对弟子们一向平等看待,有什么可偏袒的?他若真去下了彩棋,当然不能轻饶他。五昌,你把他们三个人叫到内厅去。润溪,你去把你师叔和内弟子们也叫到内厅。这件事还得公事公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