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十一月了。
烟霏露结,风吹的人脸红的好似生猴屁股。闻衍璋慵懒坐入掀起厚实皮帘的帐子,堪称怠慢的掀起轻佻的眼,施施然打量那几个面色不虞的旧勋贵。
几人都是让步,甚至连加夸赞新帝少年英豪,真龙天子。
闻衍璋靠坐于皮毛厚实的贵妃椅上。发只半束,些许散落肩颈。山岚碧青层叠染就的圆领袍。织绣虎踏祥云纹样的金,胸前绣一片如意八宝,没有寻常所见红底龙袍时的张扬,反雪胎梅骨,肖似清贵不染凡尘的谪仙。举手投足散漫,隐有漱石枕流之空然。
再看,他眸中寒絮溯洄,却是青松落色的疏冷淡漠。
好在一张殊华的脸沉入长而密的灰狐毛中,配着此时眼尾不加掩饰的妖冶红痣,不细究,也就减缓了这不似生人的凉色。
若这红痣生在额间,倒似观音。
远道而来的镇国侯悄摸嘀咕了声,心下不爽利。一路来纵有诸多对策,诸多恨。此刻也只能忍着。
如何都想不到,闻氏竟真有后,还生的这般邪。
一月来的举措,他难探出这竖子到底是个什么性子。滥杀无辜,却又在拿下京城后不立即去攻打他们这等拥兵的勋贵,反而任意为之。
众人都要松口气,他却突然下诏,强逼他等入京参加劳什子的秋猎。
从前惨象犹在耳边响彻,镇国侯一干如何不怕。
竖子凌虐取乐,分明就是个暴君。然他却不苛捐杂税,反其道而行,屡次惠民。
刚掀起的声讨便顷刻沉默下去。
此次入京,他有意投诚,可听得那位的意思,需得做两手准备。
与同僚对视一眼,镇国侯举杯,顶着寒风先一拜:
“陛下万安。恕老儿无礼,这才入京拜见。陛下少年豪杰,英姿勃发,果真天神降世——”
说罢,一饮而尽,两条胡子冻得齐抖。引得两手揣一块的问雨想笑。
似走神而非走神的闻衍璋却无动杯的意思,只抬手。问雨立刻会意:“赐酒。”
婢女鱼贯而入,呈上一杯热腾腾的清酒。镇国侯心下一撇,双手颤颤接过:
“谢陛下赏赐!”便再饮一杯。
问雨方才向前,笑眯了眼:
“镇国侯豪爽!劳驾诸位今日齐聚,快上热酒,吃完了好猎鹿子去!”
丝竹拨弄,这会席面上终有了些笑声。正襟危坐的各官员纷纷行礼。林嘉昱居于第四排,在勋贵之后隔一阶。李霁陆励更往后两排。三人不好说话。
他玉白的面也禁不起风噬,多了几丝红。眉宇间轻轻皱起,思及问雨今日所下指令,一时只好充当个背景。
只一双眼,不安的妄图寻找到菡羞的踪迹。却不曾见随侍的宫女有相似的。
…荷花不曾来?
推杯换盏,热酒温肚肠。闻衍璋轻袅袅巡视完毕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