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郁眸光微微一动:
“你强迫他砍手是……”
“因为他伤了你,没别的。”沈行琛的语气十分坦然,直视他的双眼,火光里有着亘古不变的执拗,“我说了,你的血只能为我而流。”
裴郁深吸一口气,尽量忽略掉他话语中那种天真的罪恶。
“没了?”裴郁挑挑眉梢,最初质问对方时那点儿憋屈与火气,早已消失殆尽。
“没了。”沈行琛眨眨眼睛,小鹿似地纯良无辜,仿佛那个曾经满腔怒火,想要拿刀去捅死霍星宇的人,压根不是自己。
漫长故事讲到现在,终于收束,后来发生的事,裴郁也都参与了进去。
故事里的少年眉眼与沈行琛的轮廓,一点一点,在他眼前重合,勾勒成他不曾染指的前尘岁月。
他看着那个孩子,风雨飘摇地长大,把人世颠簸都经过,终究成为这朵蛊惑而危险的红玫瑰,风霜不改好颜色。
从前错过的,不必再遗憾。
往后,他也只好尽己所能,护这朵花,少些风波,少些坎坷。
听说,神话里冥王座下所种的玫瑰,未经允许,不得擅自凋落。
他想把这句话转述给沈行琛,可到底觉得过于中二,便轻咳一声,故意拖长严肃又意味深长的语调:
“如果你再骗我……”
“就让我天打五雷轰,碎得死无全尸,让小裴哥哥想奸尸都没地方下手。”沈行琛迅速接道,还朝上伸三根手指,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
裴郁不由得瞪了对方一眼,锋利薄唇抿成一条线——那是惩罚沈行琛自个儿吗,明明是惩罚他裴郁。
不过好歹,关于江天晓案件,他们总算厘清了整个过程,只除了七年前的七月十六号夜里,那所小宾馆的房间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排除昏迷的沈行琛,已死的江天晓和单小梅,失踪的霍星宇霍成麟父子,知情者,只有严朗一个了。
他动了动由于长时间打坐,而有些酸麻的双腿,沉声道:
“抽空,带我去祭奠一下江天晓。”
这位警校的学长背负千夫所指的冤屈,怀揣一腔热血,却命丧于信仰之下。无论如何,也值得他前去纪念一番。
身旁陷入一种肃静的沉默,半晌,沈行琛轻轻一笑,轻快的嗓音里,却透出无尽的萧索:
“不必了,他没有墓碑。”
裴郁心下微微恻然。
出了这种事,大众自然会竭尽所能伸张正义,唯恐天下不乱的媒体也会极尽渲染,而不明真相的江天晓家人好友,恐怕也已众叛亲离,以他为耻,又怎么会为他买墓立碑,等着被人用唾沫星子再淹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