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得扎人心,李寒池疼得心都在颤,他想伸手去碰那道疤。
谢资安却迅速把衣衫拢好,似是不知疼痛,笑得没心没肺,问道:“喜欢吗?”
“你留下的痕迹。”
李寒池嗓子眼卡了一块石头,磨得他嗓子好疼,他收回手,不敢去看谢资安的眼:“对不起。”
这三个字太沉重了,从骄傲的李二公子口中说出,多少听得有些不真切,真情几分?假意又是几分?谢资安判断不出。
他只道逢场作戏罢了,谁当真谁便输了。
没有心的人天生注定是赢家,他会赢,赢得毫无悬念可言。
“看样子小将军不喜欢,那就算了。”谢资安忽地解了大氅,受了冷风,没忍住轻咳了几声,李寒池想替他把大氅披上,他自己却已经披上了,“这么冷的屋子,小将军要坐到几时?”
“我会好好补偿你的。”李寒池只字不提离去,自顾自说道,“我想对你好。”
谢资安觉得愈发稀奇,李寒池不去守着赵成霄,来他这里糟践什么真心?
不过到谁那儿,都是个糟践。
“用不着。”谢资安道,“小将军借着我,把邺城的流言蜚语都坐实了,现在到处都传我是你的姘头,哦,对了,还有个私生子,我都不知道男人还会生孩子。”
谢资安说到这里,笑了下,他是真觉得,什么人竟然能把私生子都传出来,嘴角的笑意尚未淡去,藏着刀子的话又送了出去。
“我就这么点利用价值,你若想再往外压榨点,恐怕会失望,我已然是毫无利用可言了。”
倘若李寒池没在战场上经历那么多次生生死死,或许不会意识到自己从前的做法有多可笑,也不会意识到谢资安曾经的处境有多难。
记忆里,南疆的夜一点也不温柔,相反,还十分熬人。
他不能寐时,头枕着臂,怀中抱着长戟,以地为榻,以天为被,就这么躺在广袤无垠的沙漠上。
那些寒冷的风沙像是匍匐前行的毒蛇从他的身体之上爬过,把那裸‖露在外的肌肤咬出数不清的小口。
他记不清楚这些痛。
可却清清楚楚记得每次睁开眼、闭上眼,不是落满天的璀璨繁星,而是张满是血污的脸。
那是一位靠着倔强和勇气为自己在邺城谋得一席之位的狠人,不可谓不厉害。
从前他心里最佩服的人是祖父,但在那个时候,却变成了谢资安。
不论是在南疆拼命的时候还是享受片刻安宁的时候,他总能想起这个人。
他渐渐发现谢资安就如同生长在沙漠中的仙掌,饶是环境恶劣至极,他也能靠着满身的尖刺,努力活下去,并且盛开出花。
人若想感同身受,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别人经历的痛苦也经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