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斯卿之前交代过,要她们一起去医院见见她的母亲。
两人驱车到医院楼下,先去水果店里买了果篮跟老年人喝的牛奶,在导医台上做了登记,便乘坐电梯上楼。
这一层应该是贵宾病房,入住率不高,很安静。
谢迎年拎着果篮跟牛奶,钟迦轻轻叩响了门,屋内农斯卿的声音响起,先是应了一声,再走过来迎客,将门开了,接过礼物道一声谢,请她们进去坐坐。
屋子不大不小,该有的东西都有,病床上躺着个形如枯槁的老人家,长着老人斑,脸颊凹陷下去,闭着眼,像是正睡着。
墙上的电视放着还没下映的电影,钟迦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害羞,眼神闪躲,农斯卿怜惜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身体好了?”
谢迎年:“出院以后坐了小半个月的轮椅,还是得定期去复健。”
“伤到骨头是得好好养养,小谢厨艺好,让她给你多熬熬汤补身体。”农斯卿点点头,透过钟迦这张脸像是见到了乔映秋,笑了笑,又叹了声气,“怎么比你妈妈还痴?”
瞥一眼谢迎年,公正地评判道:“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兴许是好一阵子没见面了,之前在片场也没少被农斯卿骂,钟迦有点放不开,局促地张口:“没有,我只是很喜欢……”
话没说完,腕子被枯瘦的一只手用力握紧,钟迦浑身激灵一下,顺着望过去,却见头发银白的老婆婆睁开双眼盯着她,嘴唇微动,喉咙里含糊地发出两个音节,重复了好多遍,像是个人名。
电影里演到阮听与孔偲冬夜坐船游湖的情形,昆曲的唱腔回响在所有人耳边,老婆婆听着听着,缓缓松开了手,呢喃着,泪花闪烁在眼眶。
谢迎年与钟迦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懂了什么。
“甜甜,愿意留下来陪陪我母亲吗?”
钟迦点了点头。
农斯卿被母亲认成了别人,习惯了,给她倒了杯温水,也就顺着演了下去,熟稔地嘱咐这位久病缠身的老人喝点水,顺顺气。
“小谢,陪我出去走走。”
“好。”
两人在花园里散步,农斯卿不吝言辞地为谢迎年解惑:“因为我母亲才有了这部电影,她弥留之际,我想为她弥补当年的遗憾。”
“最终分开了的遗憾?”谢迎年猜想。
农斯卿抚了抚裙身,文雅地坐在长椅上,吐出一口沉闷的气:“不是。”
“孔偲——我是说现实的孔偲,在牢里没待多久就死了,自杀的,她被监狱长……”农斯卿顿了顿,跳过了令人难受的词,“那个年代还要早得多,女人别说离婚了,连不贞的念头都不敢动一动,被人玷污清白也觉得是自己的错,没有脸面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