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执不理,依旧捂着脸哭着。
被他哭得脑袋疼,钟楚泠径自掀开车帘跳下去,伸手将车里哭着的谢安执用蛮力拽了出来。
“好,那朕就带你进去。”
谢安执一面嚎啕哭着,一面被她拉扯,跌跌撞撞地被她拖拽向前走,中间还不慎被台阶绊倒,掉了一只鞋子。
但钟楚泠现在决计是没什么闲心等他坐起来缓缓的,她拉起趴在台阶上的谢安执,继续疾步走着。
现在的谢安执很狼狈,掉了一只鞋子,膝盖还隐隐作痛,似乎是磕破了皮,还黏黏腻腻地淌着血。手上身上灰扑扑脏兮兮的,脸也哭成了小花猫。
被他哭得心烦意乱,钟楚泠忍无可忍转回身,将他掼在了地上,任由他越哭越大声。
“哭哭哭,哭什么哭!不就是身边都是陌生人吗?不就是被人打了一巴掌吗?不就是摔了一跤磕破点皮吗?谢安执,拜你所赐。十岁的朕人生地不熟地走街串巷叫卖葱油饼,被混混打,被泼夫骂,被野狗咬,一日所得铜板被抢走,连摊子里的饼都被一哄而上的乞丐分吃干净。那时候朕哭有人管吗?朕哭有人哄吗?他们会因为朕哭就不打朕不骂朕不咬朕不抢朕不趁朕之危吗?”
她俯身抓住谢安执的衣领,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知道比你苦的人有多少吗?你知道因为谢氏而骨肉分离的家庭有多少吗?你有什么脸哭?你打算让谁哄你这锦衣玉食不见人间苦难的大少爷!
“楚宁多年艰辛,就为这一纸功名,因你们世家而尽付尘土。你们夺了她的前程,还要赶尽杀绝害她殒命。朕问你谢安执,你向梁家通风报信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是在想维护皇权艰辛的朕,还是你们那高不可攀的世家尊严!”
钟楚泠一口气说完,深深地吸气,一字一顿地说道:“朕不可能放过你们,绝不可能。
“不然,朕这么多年的屈辱、这么多年的伪装、这么多年的殚精竭虑,到底都算什么?”
她拂袖离去,瘫软在地上的谢安执缓缓爬起,茫然地环顾四周,但他还没来得及在自己记忆里的“家”里多走几步,就又被钟楚泠的人“请”回了马车上。
谢安执掀帘爬上马车的时候,钟楚泠也在掉眼泪,见他上来,仓皇别过脸擦了擦,而后一言不发地盯着窗外,一眼也不看谢安执。
被她凶了一顿,谢安执老老实实地待在马车上,抛却身上的凌乱,他此时的安静,总算是有了点大家族出来的孩子的模样。
“其实你也是个孩子嘛!”谢安执别别扭扭地说道。
“滚。”钟楚泠冷冷地从唇里挤出这个字,依旧不肯看他。
“如果你没有经历那些的话,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人吧。”
“谢安执,你再说这些话,朕就又要觉得你是在装疯卖傻了。”
谢安执扁扁嘴,嗫喏道:“我是在安慰你。”
他顿了顿,又说道:“父亲第一次教我爬树,是因为我发现雌鸟许久没有回来了,就同父亲一起,将巢穴拿了下来,将小鸟养大。那时父亲说,没有鸟妈妈喂养的小鸟会死掉,而没有人疼爱的孩子会很可怜……你如果没人疼的话,就对我好一点,我疼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