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楚泠垂眸似笑非笑:“落子无悔。”
“陛下,或许当年凤君亦有苦衷。您若还爱他……”
“百合,”钟楚泠打断道,“所以呢?假使他有苦衷,朕所经历的一切都能尽数抹去么?谢家手下的冤魂就能安息么?”
“奴婢只是怕……”
“我不后悔。”
无论是坐拥天下的帝王,还是自幼倾慕谢安执的钟楚泠,都不会后悔。
……
谢安执故技重施割破手臂,由此才换得神台一二清明,可纵是如此,他也不敢与钟楚泠一同出行了,所以称病不出,在宫里一面缓着神智,一面等待她的归来。
只是殿外突然传来喧嚣,一浪高过一浪,栖凤殿的人出去问后,冬青疾步进寝殿,气儿还没喘匀,便同谢安执道:“凤君,不好了,陛下遇刺!”
话音刚落,榻上蔚蓝的身影就跑出殿外,冬青连忙寻来外袍一起冲出去。待冬青赶上谢安执时,他已经跑出栖凤殿好几步路了。
冬青连忙跟上去,将外袍仓促披在谢安执身上,谢安执随手一拉,步子却未放缓,愣是跑出几分莽气。
凰归殿内兵荒马乱,那名叫做“高手”的亲卫守在殿外,身上还沾着大片血渍,但却看不出受伤的模样,倒像是在哪蹭上的。
谢安执脚步一软,冬青眼疾手快扶上。
“陛下呢?”他的眼中漫出水雾,声音哽塞,颤抖地问向那人。
“回凤君,陛下在殿内,太医已经前去救治。凤君且在别处等候,待陛下平安后——”
谢安执甚至分不出神打断她,就只身冲进了殿里。
入目是两盆刺眼的血水,气味之烈直直地逼出谢安执眼底的泪。他转头向人声喧嚷的地方走去,拐过两道绣满海棠花的屏风,床榻上满额冷汗平躺的人第一时间吸引去了他全部的注意。
她时常弯着的杏眼此刻闭得紧紧的,唇瓣干裂,由宫人在一旁不停地往上擦水。胸口起伏微弱,饶是遮掩起伏的寝衣万分单薄,不仔细看的话,也无法瞧出那人的生机。
床脚下凌乱地堆叠着一团浸满血的布巾,另一个小宫人俯身将它们抱起,正欲出去,便看见在层层呼喊声中被忽略的谢安执。
“凤君。”小宫人福身行礼,却被谢安执径直略过。她只能瞧着那向来清冷自持的凤君跌跌撞撞扑到了陛下的床前,怔忪望着他脸颊落下的水泽,竟一时分不清那是滚烫的泪,还是高山消融的雪。
酉时刚过,凰归殿内的喧嚷落幕。
与汗海里捞出来的钟楚泠一样,谢安执也因担惊受怕,周身被汗水湿透,握着她的手,不知道该笑还是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