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扭着衣角,问道:“可不可以拜托你不要把今天这件事告诉别人,等我以后得了母皇青眼,一定会报答你的。”
“你……你是在烧纸吗?”
她点点头,没有否认:“这是给我父君的,但我知道,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烧纸也只是慰藉生者心罢了。”
“可是死去的话,会免去许多痛苦,也不必拖累自己爱的人。”
“人活着,为什么要被痛苦束住手脚呢?而且你爱的人,一定是待你好、值得你爱的人,他们若知你为他们赴死,该有多伤心;但他们如果是不值得你爱的人,你又何必为他们而死?”
“你年纪这么小,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啊?”苏渊渟讷讷道。
“年纪小如何?”钟楚泠不解地歪歪头,说道,“我还要去偷听皇兄的文学先生授课呢!父君死了,我就更应该好好活着,成为一等一的皇嗣,为他取得一等一的追封,这样才不负他生我养我这一遭的父女情谊。”
远处传来踢踏的脚步声,小姑娘机警,没等他说完话就溜走了,掐指算来,言谈寥寥,就真的只是薄薄的四句话。
可惜小姑娘惯爱说谎话,他对烧纸之事守口如瓶,待她成了陛下,不止没有说好的报答,连他的样子她都忘却了。
他以为,那日她上了他的床,轻轻唤他小字,是因她早就注意到他。谁料余生痴望,就只是痴望而已。
想到这里,苏渊渟悲从中来,捂着唇剧烈咳嗽,好像要将肺都咳出来。待他拿开捂唇的手帕,满目殷红灼伤苏渊清的眼。
“兄长,可否回宫告知陛下,我不想入宫了。”苏渊渟唇角带血,惨笑看他。
“那时她的话让我明白,只要人活着,什么都有可能。她可以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女变成陛下,我应当也能摆脱宿命,去到她的身边。听闻她聘谢公子为凤君,我忍不住想要与他结交,从他那里听闻她的消息,又忍不住去听说过她喜欢去的民间摊子偶遇她。遇见她时,我欣喜若狂,更是恨不得每日都往那里逛,多看她一眼是一眼,以此浇灌我小心翼翼,却又一腔孤勇的爱情。
“兄长,我能做的事情有限,可以看到她就是我最大的满足。可是现在,什么都毁了。我成了她眼里不知廉耻的贱人,我毁掉了她和她所爱之人的信任,我若是她,定然恨毒了我,又怎能奢求常伴她左右。”
“可是,陛下知道是她自己……”
“兄长,”苏渊渟打断他,说道,“那日之事透着蹊跷,若无人算计,陛下不会那般稀里糊涂地入我房中。苏家表面遭受屈辱,可在场者皆知苏氏无辜遭殃,若进而推想,陛下难免猜忌是苏家贼喊捉贼。加之唯有凤君惹了污名,半分利益不得,陛下爱他入骨,怎会不为他心疼。”
“阿渟!你心思敏感,不要想那样多。陛下开明,定然不会因此猜忌你。”
苏渊渟颓然摇头,泪盈于睫:“如果我没有那么爱她就好了。”
如果我没有那么爱她,我便不会那般在意她的心思。
如果我没有那么爱她,这份爱就不会成为枷锁,我会活得更自在许多。
“不对,阿渟……”苏渊清迟钝地想到了什么,喃喃道,“你根本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想的是,若你入宫,陛下与凤君之间的裂痕会加剧,你不想因你一人……”
“兄长,你知道我为什么想看桃花吗?”苏渊渟打断他,轻声道。
“因为见她的第一眼,她的裙边绣着小桃花,而我,想念小时候的她了。”